“宣裴松和司马文宣进宫。”
对于陆悌最终的归宿，陆元民看起来依旧下不定主意。
“是。”
“司马公，你是国舅，西郎和五郎也都是你的亲外甥，你觉得今当如何？”
“禀圣人，西郎按律当诛，可除了晋阳公主，他如今也是家妹唯一的血脉了。”
司马文宣的套路如出一辙，依旧从公从私论。
“唤裴相公吧。”
“是。”
“圣人不必烦忧，以臣之见......大家，不好了！”
裴松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慌张的内侍打断。
裴松作为皇帝近臣，自然颇有眼色的去殿外等候了。
“慌慌张张的，说！”
陆元民颇为不悦，但又想着内侍应当不会在议事时失了分寸，还是问出了口。
“是晋阳公主，晋阳公主薨逝了！”
还在殿外等候的司马文宣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他心中似乎己经有了论断，陆悌暂时死不了了。
“什么？
文馨，我与你的缘分当真一点点逝去了吗。”
陆元民此刻己经有些喘不上气，陆为是司马文馨崩逝之后自己接来亲自抚养，晋阳公主陆沁亦是，二人的感情也比其他人更深刻。
那时陆为九岁，陆沁三岁，如今也不过十岁。
“是宫人嘴不严，晋阳公主今早得知了晋王的消息后，哀痛欲绝。”
“查到是谁，打死扔去乱葬岗，晋阳身体自小就不好，又与五郎最为亲近，细查，可有受人指使。”
后宫内院本就不缺腌臜之事，司马皇后在世时以身作则，治理有序，如今后位空悬多时，自是有人按耐不住的，轩盛帝也想趁着此时一并发作了。
“是。”
“休朝七日，晋王与晋阳公主薨逝之事昭告天下，国丧七日。”
这是轩盛帝自登基以来，最长时间的休朝，轩盛十年司马皇后去世时，也不过三日。
“大家，这晋王的死因...罢了，晚些吧，将司马公与裴公再宣进来吧。”
紫宸殿外。
“裴阁老，秦王之事是如何向圣人谏言的？”
“司马公，我还未来得及说。”
“晋阳公主薨逝，我想圣人的心思你也是明了的，我的心思裴阁老想必也知晓，只是我实在不便开口。”
“我自然遵从圣人的意思，司马公不必多言。”
“这圣人的第一层意思你我了然，只是这第二层，秦王长子陆昕，不知裴公意下如何？”
“陆昕可是庶子。”
“虽是庶子，但其也曾养在家妹膝下，受尽疼爱，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
裴松捋了捋胡须，似乎若有所思。
毕竟轩盛帝对于司马皇后的偏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轩盛十五年末，嫡长子也就是废太子陆乾也犯了死罪，不过是被流放到房陵而己。
二人再无言语，听到宣召也就进殿去了。
“裴卿，你先说。”
“臣以为，秦王不可杀。”
若说陆为民刚才还有杀秦王的心思，现下听到晋阳公主的死讯，实在舍不得亲手斩杀与司马文馨最后的牵绊，也不愿落得一个杀死亲子的名声，毕竟还有“弑兄夺权”的流言在外，但是秦王毕竟意图谋反甚至想要幽禁自己，这让他陷入两难与纠结。
“司马皇后在世时，每每都说人贵在有善，况且皇后也曾随圣人南征北战，为我夏朝殚精竭虑，自轩盛元年（这里以公元600年算作元年，方便后续纪年。
）以来更是以身作则，如今其子女西人只余其一，臣以为，血脉不可不留存。”
“可五郎也是我与文馨的郎君啊。”
“晋王己经薨逝了，逝者己矣。
但秦王活罪难逃，当流放陇西或岭南。”
“如此也好，只是朕的嫡子如今己都不堪用了。”
“老臣以为，安王可立为太子。”
司马文宣开口。
“三郎倒是优秀，如今也是长子，只是他身份尴尬，杜贤妃毕竟是前朝公主。”
陆元民不以为意。
“安王立不得，废太子虽有嫡子却一样只知玩乐，臣以为，陆昕可立。”
裴松适时开口。
“陆昕？
秦王长子？
可惜了，也不是嫡子。”
就算陆昕再好，陆元民也不会允许秦王的儿子登基。
“如此来看，晋王也有庶子。”
“但晋王庶子尚为年幼。”
司马文宣接道，“臣早年间觐见家妹时也曾见过几次陆昕，此子自襁褓时期就养在皇后身边，甚为聪颖，德行高洁，虽说是庶子却也是进了宝册，记在秦王妃名下的嫡子。
容臣再说一句，圣人的儿郎现今虽都是庶子，但是不会隔辈，自古以来几乎没有隔代传位之事。
若圣人再立皇后，则嫡子出。”
“嫡子死，立嫡孙，既只知玩乐，好生管教便是。”
轩盛帝对于司马文宣的话似乎没有具体回应。
“臣竟是狭隘了，圣人高明。
只是，前太子太傅也多悉心教导，收效颇微啊。”
司马文宣就怕被冠上不知避嫌的帽子，实则太子嫡长子从小就不服管教，整日只知斗鸡斗花观百戏，大夏朝怎能拥立如此小儿为储君。
裴松轻轻哼了一口气，内心暗道司马文宣这个老竖，真真一个片叶不沾身啊，还不是看准了陆昕性子软好拿捏，以后为世家大族尤其是他司马家谋得更多权益。
轩盛帝没再开口，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让中书令拟旨吧，秦王其罪当诛，就说朕感念司马皇后功德，且皇后托梦不可杀子，免其死罪，流放岭南，其罪不及家人，陆昕承袭秦王爵位。
晋王与晋王妃以身护朕，孝心感天动地，就以储君的礼仪厚葬吧。”
对于立太子的事情，他也没再提及。
“是。”
夜幽殿内。
“阿爷为何不处死我？”
陆悌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如今长乐也走了，朕别无选择。”
“什么？”
陆悌颇为惊讶，刹那间就红了眼，他虽知道阿妹从小身子骨就弱，也不曾想到短短几天人就没了。
“罪不及家人，多谢阿爷还愿意宽容我，千不该万不该，如今一切都晚了。”
陆悌想到了他带着阿弟和阿妹玩耍的日子，何其开心快乐，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本是藩王的他被父亲重用，甚至地位一度首逼太子，他深知这是帝王制衡之术，可是对权力的渴望还是没能制止住他的野心，后来陆乾刺杀自己失败被废，陡然间他又得知陆为将会是太子，心底积攒的不甘和怨恨突然爆发，于是他也想重演轩盛帝当初的重玄门宫变，谋权篡位。
可惜，他不是轩盛帝，轩盛帝对于这种事情的防范，也远在他的意料之上。
萧府。
“阿翁！
圣人为何不赐死陆悌，只是流放？”
说话的是萧和，萧沉次子。
“二郎！
不可在你阿翁面前放肆！”
萧沉见萧和有些失控，不免训斥。
“废太子当初，死在了流放的第二年，最后以郡王之礼下葬，如今陆悌流放比他还要远上许多，能不能平安到，谁也说不准。”
“我懂了！”
萧和跑走了，他得到了祖父的准许，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可是阿爷，圣人那边该如何交代？”
萧沉还是有些许担忧。
“既然圣人以太子妃之礼下葬阿染，就说明他深知对我萧家不起，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也是只不想担一个谋杀亲子的罪名罢了。”
“儿知道了。”
陆悌终究没能走到流放之地，从咸阳到岭南，终究山高水远，不过走了短短半月，便失足落水溺死河中。
轩盛帝得知消息以后没有过分哀伤，只以七品武骑尉之礼草草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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