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醒,老爷有事儿教您出去一趟。”
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现在刚从天窗进来,皓腕裸露,双手推搡着大字形躺在床上的、冷汗浃背的苏小姐。
苏小姐腾楞一下弹坐起来,头发湿淋淋的,像洗过一样,粘在胸前肩膀和后背,双手紧紧攥住床单,脸相大变。
雪儿吓一跳,脸色发白,嘴角颤抖,神色慌张,又轻轻呼唤了苏小姐好一会儿,见她身体一动不动,就那么首挺挺坐着,脸相更白了,呼唤的声音也小下去,心说我们这位小姐,不会一觉睡穿越了,醒来发现自己待的地儿变了吧?
“我没事儿。”
苏小姐把头发拨到后背,端详了下她这个屋子,叹气说,“刚才做了个梦。
可是——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用手摸着身上的细汗,又想了一会儿,纳闷的说,“一点儿印象也没了。
可是我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对了,雪儿,刚才你说什么?”
雪儿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她说:“老爷教您出去一趟,说是一张紫檀木桌子坏了,要换个新的,让您去买回一张来。”
“哦,好。”
因为修仙的人,常常不吃饭,就待在屋里或者什么洞府里修炼,身体缺乏锻炼,苏家老祖宗就琢磨出一招儿,凡出门买东西,或者打扫卫生,制造兵刃等等,各种劳作,都必须自行完成,不兴用仆人。
所以,苏家不论什么事儿,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从来不让仆人插手。
有时候仆人感冒发烧,有个头痛脑热,甚至还要反过来给他们治病敷药,也不请医生。
苏小姐以前就说过:“这真是招进来一群爷啊。”
还好没让她爷爷听见。
这一来,想当仆人的都往苏家跑,千里迢迢,不远万里。
外头风言风语都传开了,说是苏家的下人比主人活的都舒坦。
于是,其他家族不干了:哦,你们家给下头人这么好的待遇,人全往你们那儿跑,那我们家没人了,你说你们多缺德。
就经常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茬,污辱两下。
苏家不在乎,老祖宗说了,要低调做人,不兴张扬,必须站在道德制高点,别人把你打急眼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才能动手,而且一旦动家伙,不兴留活口。
苏家里头的人,能耐都不含糊,外头可没人知道,就不拿苏家当人。
你踩一脚,他们不言语,我踹一腿,苏家不蔫声,外头人一瞧,呀呵,好,这家好欺负,以后但凡不痛快,咱们就把他们胖揍一顿。
苏小姐拿了银子,跃出家宅,上街去买紫檀木桌子。
现在是傍晚,酡红的夕阳还没完全落下,把地面和准备收摊的人们的脸上也映红了。
实在,苏家地处偏僻,远离闹市区,她想买桌子,得上50里地以外的商店去。
她也不着急,心说我溜溜哒哒过去,趁商店关门之前把桌子买了;要是到那儿己经关了门,就明天再去也不迟。
“唉!”
她叹气,“要不是我爸爸拦着,老头子估计得搬城外去。”
她说的老头子,就是她爷爷。
爷爷常年闭关,有好几年不出来了。
顺着大街往前走,又左右转了几个弯儿,这天色可就不早了。
夕阳完全落下,夜幕铺散在天上,月亮登上了舞台,放出幽静的淡光。
大街两边的人家和茶楼,也都亮起了灯火。
中间的地面上,有一条宽宽的水印儿向前蔓延,空气里有一缕潮湿的气味。
街边儿上有露天烤串的小摊,白天太热,没什么人,到晚上,人就慢慢多起来,苏小姐己经闻到了烤羊肉串的孜然味儿。
她很想去尝尝,但爷爷不让。
前几年,大概也是这个时节,或者是比现在晚一些,她上街来买一条留仙河出产的金鱼,半道上见到烤串的,没经住香味儿的诱惑,就买了两串,打算回家吃。
结果一到家,就让爸爸知道了。
这其实没什么。
爸爸读过西书五经和老庄列子,脾气好,也不怎么管她。
可是,爸爸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事儿告诉爷爷。
爷爷打小就好练武,跟着明示学习,熏陶的一身侠肝义胆,火爆脾气,粘火就着。
听说她胆敢吃烤串,在他闭关的地下室三层里头一声虎啸,冲出来,一怒之下,把她胖揍了一顿,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还把她锁在了他们家后院的莲花池里,勒令她三天不兴睡觉。
从小倍受宠爱的苏小姐,心里委屈极了,在莲花池里大哭起来。
后来,爸爸告诉她,爷爷是怕她吃了外头不干净的东西,污染了她的育灵仙体,才大发雷霆,让她不要怪爷爷。
她没有怪爷爷,只是生平头回挨了打,觉得委屈,至于别的什么情绪,那倒没有。
从那时开始,她就再也不寻思着吃烤串了。
到了商店门口,她看见两个伙计正用大铁索锁门,慌忙跑过去,伸手拦住,用急切的声调说:“别!
别关门哪,我要买桌子。”
一个伙计像没听见,接茬锁门,一个伙计扭头看看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为难的说:“这……真是不巧,小孩儿,要不你往前走走,我们这儿今天早关门。”
“可是——”苏小姐说,“你们不是还没关呢吗?”
锁门的伙计是个大叔,开始压根就不言语,可不经意间一回头,吃惊的问:“你不是,你不是苏家的那位吗?”
大叔的生音一听就是没少喝酒,经常抽烟。
“嘿?
你!
我好像见过你。”
苏小姐说,“有一次,你去我们家干什么来?”
“嘿呦!
一晃三年哪!
你这小动静儿,都这么成熟啦,不看人都认不出了。”
大叔说,“那回老板教跑长途,半路想起没带水,去的地儿又是大沙漠,我就上你们家要过水。”
大叔说着,把门锁上了。
“啊,我想起来了,”苏小姐说,“我们家浇莲花池的喷壶是你拿走了吧?
唉——别锁门啊!
我……桌子。”
她声音越来越低,她才不指望这俩伙计能把门重新打开。
大叔过来,拉着她,叫上那个年轻的伙计,乐乐呵呵,沿着商店转到了后头,他用手拨拉开后窗户说,“打这儿进去,要什么你自个儿挑,钱放柜台就成。”
“牛!”
苏小姐说,也没废话,纵身翻进了商店,寻找紫檀木桌子去了。
“她说要买什么?”
大叔问。
“好像是桌子。”
“那得人帮衬着点儿,你进去帮她抬。”
刚说到这儿,商店里头一声女人的尖叫和一声男人的“妈的”同时响起,然后就听苏小姐断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接着噌噌两声,商店里头蹿出一男一女,裹挟着“爱情”的气息,飞身上房,很快消失在夜色。
苏小姐还喊呢,“偷偷摸摸的,是不想行窃啊!”
外头这俩伙计看得清楚,年轻的说:“那个——咝,好像是离这儿不远的学校里的学生,我路过校门口见过他,是上初一的。”
大叔也纳闷,挠挠头说:“那个女的——似乎是离这儿不远的学校里头的高二老师啊。”
这会儿苏小姐背着一张紫檀木桌子跳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说:“钱放在柜台上的算盘旁边了。
多谢多谢,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
大叔冲她挥手,然后问年轻的伙计,“她不会教刚才那俩人吓着了吧?”
“我觉得,”伙计边说边跳进了后窗户,“咱们应该看看丢没丢东西,刚才那俩人很可疑啊。”
“对对。”
大叔也拄着窗台跳进去,和年轻的伙计一起检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