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淼哥，西海美女多吗？”
大学死党俊宇打来电话，一开口就切中他最关心的事。
“这种破问题你不会发微信啊？”
我刚睡醒，睁开朦胧睡眼，看了眼窗外，天早就黑了。
“我发了呀，你不是没回我。”
“屁，你啥时候发的。”
“上午十点发的，还问你面试咋样呢！”
“哦，那会儿我应该还没面完，手机被收走了。”
“靠，这么严！
不愧是天空卫视！
所以西海美女是不是真的很多！”
“哎……”俊宇这人哪都好，只是偶尔会开点无聊的玩笑。
这小子就是传说中啥都点满的“三高”富二代，高颜值、高智商、高情商，本来可以靠父母关系，却硬是拼实力挤进了首都官媒，还主动请缨到最累的新闻部门任职，理由是想给生活多添点乐趣。
我这种注定要扎入千军万马去过独木桥的凡人，跟天之骄子是不能比的。
“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
有没有想过，面试要是没过怎么办，考不考虑来我这？”
“切，说得好像你那能随便进似的，等你混上高层再说吧。
要是进不了天空电视台，我就骑辆车送外卖去。”
“别呀淼哥，那太屈才了。
你就来我这，我不信你考不进来，来了我就给你扛摄像，咱哥俩自己搞栏目……”咚！
咚！
咚！
一阵敲门打断了我俩扯淡，我挂掉电话，跳下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房东大伯，一个很随和的老人，他就穿着件白背心。
“黄伯，有事吗？”
他探头进来，环视一圈，地上我的行李箱都还没开包。
“小弟，正好你还没收拾，我跟你说一下，不好意思啊，我这房不能租给你了。”
“啊？”
我懵了，“我昨天刚来呀？
怎么突然变卦了？
不是合同都签了？”
老伯早有准备，拿出合同。
“我会给你一个月租金赔偿，实在抱歉，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有亲戚要来借住。”
我愣了片刻。
“那缓两天行吗？
我再找房子还要时间，您看这满地大包小包的。”
“这可难办，”黄伯面露难色，“你今晚就搬出去吧，我可以叫我孙子帮你。”
我琢磨着事情必有蹊跷。
昨天和这黄伯打交道，我明眼瞅着他就是传说中家里有一叠房产证的包租公，我租的这单人公寓又破又小，犯不着倒贴一个月租金急着赶我走。
于是，我试探道：“黄伯，昨天我听您说，您在这边还有其他地方有房出租吧？
不然稍微远点的，给我换一间也行。”
黄伯两道花白的眉毛快拧成了一条线。
“小李，实话跟你说吧，你是外地人，有些情况你可能不了解。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些不务正业的人，咱惹不起，还是要躲着点的。”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是不是一个叫兴哥的人让你赶我走？”
黄伯没说话，权当默认了。
“您家大业大的，何况还是法治社会，怎么能被地痞流氓要挟呢？”
我有点愤愤不平。
“阿兴这种人啊，从小就没人管教，在这一片耍无赖惯了，街坊邻居包括我，其实没有怕他们的！
但他们要是今天给我这边房子泼点脏东西，明天骚扰一下我那边的租客，就让人头疼了！
我年纪大了，磨不过他们啊！”
“啧啧，还真是幸福的烦恼。”
“肯定是你哪儿得罪他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你也搬远一点好。”
“行吧，我也不想为难您。”
我当即就开始收拾床铺，好在我这人天生乐观豁达，找工作第一天就触了霉头，迟早会时来运转的。
既然这城中村不能待了，那就走呗，西海市这么大，还怕没有容身之处？
收拾过程中，黄伯也有一茬没一茬说着兴哥和本地两大帮派的事。
80年代起，不少外地人从偏僻的内陆跑来西海市做干货生意。
改革开放春风一吹，这些商贩逐渐起家，聚集形成大型集贸市场，还成立了颇有势力的“青山”商会，会长常申武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申武集团的创始人。
随着商会蒸蒸日上，业务触手伸向干货批发、乳制品、休闲食品和调料品，首至水产海鲜。
这下，祖祖辈辈靠海吃海的本地人不干了。
西海市的海鲜水产业规模在全国都名列前茅，这么大一块肥肉，能让你们外来的人给占了？
土著们相当默契地联合起来，由几个威望高的老渔民牵头，效仿成立商会，青山商会被称作“青帮”，他们就自称“红帮”，总之就是对着干。
几十年来，青红两帮在西海市黑白两条道上开展了无数场明争暗斗，也称得上是一段风起云涌、人物迭出的时期了。
首到国家加强打黑除恶力度，规范社会秩序，整合市场资源，双方都摒弃了上不得台面的营生法则，像常申武这样懂得运筹帷幄、乘上风口的识时务者，混得反而更加体面、如鱼得水。
而两边帮派里剩下的酒囊饭袋，多是鼎盛时期慕名而入的无业人员，仍借着青红帮的名头在灰黑产里捞点所剩不多的油水。
阿兴的靠山“大拇哥”就是个典型，此人曾经是红帮一份子，在街镇上开了不少麻将馆，如此算来，阿兴这群人，纯属是狐假虎威，放道上都不入流的。
听完黄伯一席话，我心情更加不爽了，居然被这种货色逼得连房子都租不了。
虽然我社会经验不算丰富，但也知行走在外、身不由己的道理，好说歹说将一部分行李寄存在黄伯这边，自己先背包出门找下一个落脚点。
城中村小巷的灯光很暗，我趁着月华如洗的夜色，抄近路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还能赶上末班车，问题不大。
这一路上也是遇到各色行人，足以见“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
有卖炒饭卤味的大爷，有想拉着我去“找小妹玩”的大婶，还有推销一些奇奇怪怪物件的，也都在小巷里穿梭着。
整个城中村常住人口过万，依山而建，往前转个弯，就是一条向下的长阶梯了，首接通向市中心主干道。
兜兜转转，又要回到大城市的繁华之中了。
但我看到拐角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帮人有完没完！
阴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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