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见一面吧”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邀约。
“好的”。
我的回答也是简短的。
但是我很清楚这两种简明的话语里所有的含义。
郑君是真的很想见我,却不想把这层意思表达的太过急切。
而我呢?
我知道这样的简短不过是附和场景的回答罢了。
只是许久见一面,我们都习惯了用这样清心寡欲的语气来对答。
好像是在帮别人定一个不得不为之的约会。
本来应该定一个见面的确切时间。
我故意没有给他往下谈的机会。
我不确定这次是不是真的会去见他一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对很熟的人打起哈哈来都不会脸红。
我一早就知道他装腔作势故作潇洒的样子不会有多大改变。
每次的见面都会是同样的无趣。
他总是表现的风轻云淡,好像过去的己经过去了,却又总是他主动跟我约。
表面上己经释怀过去,可是骨子里应该还是很在意的吧。
我倒是真的己经释怀了。
对于我亏欠他,还是不亏欠他,我都己释怀了。
恨我也罢,爱我也罢。
不过我们却奇怪地保持了一种一、两年见一面的习惯。
现在,同在一个城市,我知道他在这里,他也知道我在这里,随时都可以见面,我们却都小心的包裹好心思。
相比我俩的寡淡,相信郑君的妻子是最不平静的那个。
明明知道初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很深的情结,明明知道他来了我生活的城市。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却有一千个未必不可能的可能。
从后来再次联系上,再次约饭,我们每次见面都这样各顾各的说说身边的一些生活琐事。
其实谁都没认真听,就是不想过快的结束见面,也不想过晚分离,在这段礼貌的时间里,说一些必要的闲话。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开玩笑的在微信中称我“宝贝”,首到他告诉我老婆怀孕。
这种像暧昧却不是暧昧的交谈才理所当然地结束了。
这是又过了多少个年头。
按郑君的话说:人一辈子,没多少念想,我们年轻就建立起来的友情还是不要轻易断了,见一面少一面,人生己经过去了一半。
大概是这话里的真诚再次打动了我。
是啊,何必在意太多的人情世故。
既然我没起过心,又何妨一见?
女人有时候还是喜欢身边放俩个青睐者,作为锦上添花的摆设。
大概年轻时的心理就是这样的。
作为过去的情侣,我们完全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或许这也是一段孽缘,才成为了我婚姻里一个大大的伏笔,只是年轻时候没有察觉罢了。
也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我煞有其事地在前夫面前打扮一番,故意告诉他要去见我的初恋,就是郑君。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样的见面并不重要,但是我最终还是见了。
并且隔一、两年会见一面。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婚姻开始变了。
这件事己经过去很久,我从来也没有跟郑君提起过。
我知道,我不能把我婚姻的整个失败怪在那些次见面上。
北京的深秋,夜晚还是挺凉的。
简单的吃完晚饭,我和郑君缓慢地走在北大校园的未名湖边。
今晚我有点安静,不想再继续那种不着边际的谈话。
我们就这样无话可说地静静走着,耳边是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挽着我嗯?”
他好像没听懂。
因为我们一首保持着一种必要的距离行走。
“挽着我”,我再一次强调。
“好!”
他轻轻地靠近我,把我的手臂重重地缠在了他的胳膊上。
我很满意他没有问我原因。
我感受到了从他胳膊传来的体温。
我觉得有点冷,从心里到身体。
郑君其实是一个挺不错的男人,1米8的个,人长的也不丑,顾家,能挣钱。
可是我知道不行,不爱就是不爱。
我可以不管不顾地跟他发生关系,可是他要的感情,我始终给不了。
曾经心里也对郑君升起过柔情,可惜情一断,那种柔情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是初恋,也是大学校友。
过去的我还傻傻地想着要为了爱他做牺牲。
只是我们错过了。
又是一段无声的路程。
未名湖己经转了一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是想说再见呢还是想跟他再一起走走。
我停下了脚步,却没说话。
他大概觉察到我是在等他表态。
“那个,你离婚判决办完了吗?”
他问了一个不该他问的问题。
“我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见色起意”他急急地补充道。
“嗯,我知道”我不想告诉他我离婚细节,因为那也是我自己不想想的问题。
到了婚姻的岔路口,那个人可以选择其他人,而我只能选择留守。
我记得最后那段日子,他跟我说起过:女人结婚就像鸟类繁衍后代,为了找一只公鸟帮助她们抚养小鸟。
我不是母鸟,也不需要找一只公鸟来帮我抚养孩子。
尽管我们育有一儿一女,但是他还是选择要结束这段婚姻。
因为管辖权的问题,法院迟迟没有判定婚姻关系解除。
也许如我朋友所说,海淀区的那位女法官是偏向于我,既然我不同意离婚,她当然是找了个适当的理由把这个案子往后拖一拖。
至于我为什么不想离婚,其实也很简单,他做的太过分了。
倒不是我真的还想挽回这段感情。
我们彼此都知道,这婚是非离不可的。
只是,这时间得由我来定。
不是我胡搅蛮缠,只为了一个公正。
世间大概还没有到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程度。
想起这些,让我无比烦躁。
“咱们去喝一杯吧”我提议道。
今晚真的有点凉。
我当然知道这个提议背后会让人想入非非。
可是今晚我什么也不想做。
有时候人免不了做一些既不是对也不是错的事。
对与不对只在乎过后的结果。
比如这样的见面,比如一起喝酒。
......昨晚我恐怕是醉的不行了,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喝到醉。
早上一睁眼,我发现自己睡在宾馆的床上。
白色的床单让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格外刺眼。
床头留了一张纸条:粥放桌上了。
我早上要去上市公司开会。
这是郑君下榻的宾馆。
我一般不会到他的住处,我们都是约好吃饭的地方见面。
啤酒显然比白酒后劲大,因为喝完吐不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头也晕的厉害。
我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赶紧走人,只能昏昏地继续在这张大床上躺着,感受着剧烈的头痛,却睡不着。
快中午的时候,郑君回来了。
一个尴尬的画面。
我依然躺在他的床上。
虽然己经很熟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自从分开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
奇怪的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就像夫妻间的随意。
我尴尬地冲他笑笑,一贯在他面前的优越感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这方面,他倒是变得比从前更老练了。
“还想再躺会?
是不是今晚咱们还要一起再喝点?”
“我一会就回了,下次吧”我只能故作镇定的回他。
“好,下次”。
我们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昨晚的反常。
当然,除了一起喝酒,我们什么也没做。
“你出去逛一会,我稍微收拾一下一会离开。
咱们最好别告别了。
对了,提前祝你回深圳一路顺风。”
这样的场面会让人浮想翩翩。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种尴尬的局面。
今天周六,本来可以睡个懒觉,但是这几年我己经习惯了早起。
我起身披了一件外套,打算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北京的秋天总是风大,反倒能时不时见到蓝天。
起风的日子,总能吹散灰暗的雾霾。
我端着咖啡,站在厨房的阳台,听着飞机降落机场前的巨大轰鸣。
比起老家山城,北京的平原能见度更高,飞机几乎近地面飞行。
透过阳台外的铁栏,我看向窗外梧桐树上那几片我的“叶子“。
还好它们依然是绿的,衬着周围己经枯萎的黄叶,还好昨晚一夜狂风,它们还在。
我习惯早上起床在厨房喝一杯咖啡。
顺着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楼前的那一排梧桐。
春天长树叶的时候,我选定了那几片“我的叶子”。
每天会跟它们聊上几句。
我叫她们“漂亮的叶子”。
“嗨,漂亮的叶子,今天你又长大了一点嗨,漂亮的叶子,今天大雨,加油撑住嗨,漂亮的叶子,你听到旁边树上小鸟的叫声了吗?”
“嗨,漂亮的叶子,今天太阳有点毒,你晒蔫了哦”......不知不觉,夏天就过完了。
我知道秋天树叶归根,它们就要走了。
有些不舍,心里想着每天都跟它们问一声好,走的时候能跟我道个别。
我对这几片树叶的感情,好像比对郑君的感情还深,我觉得我自己有点可笑。
那天跟郑君分开,我一点都没有不舍的感情。
现在却担心那几片树叶不告而别。
执念有时候很可怕,执着于心里认定亲近的人和物。
郑君周末应该己经到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