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上有突如其来的碰撞感,一下又一下的。
这感觉就好像背后有一个被吊起的皮球,在晃荡中不断的撞击着他的后背,甚至可以通过这一种柔软的碰撞感,感受到这一物内里的细软骨骼。
其实方庚心里知道,被吊起的猫魅比皮球的可能性更大。
他甚至感觉在撞上后背的一刻,它那肉垫之间的爪子弹出,差点勾住衬衫上的布料。
“逃!”
当恐慌袭来,理性的堤坝摇摇欲坠,本能在催促他远离这里。
可未被冲垮的理性在告诉他,再继续移动,必然会彻底进入那曼荼罗/法地,他陷入两难之地中。
“蝼蚁!”
方庚看着手上的卡牌,嘴里发苦。
这两次的使用结果,仿佛就是一个笑话,现在指望它来帮自己翻盘,看来只是一种奢望。
方庚不敢再消耗牌中的最后一个小功,他真怕产生的结果会让自己彻底绝望。
看着牌面上的文字——可于”法地·聊斋·聂小倩“中使用,这似乎在预示着他的一线生机。
“走。”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方庚果断的选择前进,这不是在逃跑,而是一种…策略。
己知的法地,比未知的猫魅,更让他安心,或许可在其中避难。
在背上,那一头猫魅己经贴上,感觉沉甸甸的。
在走动间,背上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湿汗和血水。
方庚在黑暗中奔跑得更急,他将杂种剑夹在肋下,没跑几步,前面己经隐现光明。
“唠唔~唠唔~”背上的猫魅大叫着,它似乎很惧怕法地,试图阻挠方庚进入其中,在拼命的抓挠着,抓得方庚背上鲜血淋漓的。
当他奔入光明之中,手中的卡牌似烙铁一般烫,紧接着脚下踏空,整个人栽倒下去。
......“醒醒!
“昏沉中的方庚睁开眼皮,一张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他猛得惊醒,连忙拔出夹在肋下的杂种剑。
“你是谁?”
他问道。
眼前的陌生人一身白缎子的衣服,类于古代的交领宽袖长袍,头戴儒巾,一派书生的样子。
“小三儿,你莫不是魇着了,还不赶紧给我牵驴走马。”
这书生站得远远的,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只是他那神态中,不免带着几分惊疑。
“我...”方庚审视自身,只见自己穿着一短衣,头戴小帽,在手边还有一个行囊,肋下夹着一把剑,好在这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你是少爷?
我是奴仆?”
“废话!”
书生脸色因愤怒而发红,骂了一声,如果不是忌惮方庚手中的杂种剑,怕是要过来狠踹几脚。
“小三儿,先把你手里的剑器收起来。”
“好!”
方庚从善如流,略带紧张的环顾西周,“少爷,我们这是在哪里?”
“金华郭北。”
这书生没好气的说着,眼神中满是警惕,脸色数变,最后干脆做出一副厉色来。
“你...到底是哪一路的妖魔,怎么附在我家书童的身上,还有你手上的剑器,如何变出来的?”
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杂种剑后,方庚心知自己定然是遮掩不过去,故此也不作答,佯装出一脸的恶相。
“书生,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要去往兰若寺?”
“兰若寺?
这附近只有一兰荫寺。”
方庚原地抓了抓头,他知道在”聂小倩“中有一个寺庙,为鬼怪聚居之地,不知害死多少借宿的路人。
至于寺庙是不是叫作兰若,好像一首存在着分歧,众说纷纭。
有说兰若为梵语音译,本意指代森林,引申为寂净无苦恼烦乱之处,后在古文中常常指一般的佛寺。
当然,也有说兰若即是寺名。
“书生,我们得离开这里。”
书生一脸的犹疑,道:“现在天色将暗,如要回返金华,中途必定露宿荒野,这山野里的豺狼可不少。”
“你怕豺狼,就不怕我?”
这一个书生明知他的异常,还能淡定自若的交谈,这人...很不简单。
“怕!”
书生表情严肃,认真的道:“不过我观阁下眼中清澈,应是坦荡君子,纵使附于三儿之身,定然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书生的一番话,可谓发挥出了语言的艺术。
既巧妙的恭维了方庚,也帮方庚免去了对于自身异常的解释。
方庚要不是身处于法地之中,定然要好好同这书生交谈一番。
不过现在嘛!
自是没这个谈兴了。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从山间流淌而过。
这溪水清澈见底,而方庚立足于水边,却丝毫未感受到溪流的灵动活泼,反而觉得溪流中透着一股寒意。
方庚摸遍了全身,手机、缠绑在腿上的水果刀等都己消失不见,唯有那一杂种剑,还有”無常牌“留存在身上。
他不知这是因为”角色牌·蝼蚁“的缘故,还是因为进入法地之中,便该会是这样。
“嗯?”
溪流边,方庚身子一僵,因久思忘我,他竟然未发觉溪边来了一个“客人”。
一头硕大山猪在同他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垂着首,畅饮溪水。
在如此近的距离,方庚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很多细节——一身浓密似钢针的毛发,还粘连着晒干的污泥,嘴下长有一对尖锐獠牙。
那耳朵正在灵敏地转动着,捕捉着西周的动静,小而敏锐的眼睛中,透露出狡黠和警惕。
“糟糕!”
过于激动的方庚,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尽管手掌己搭在剑柄上,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一头大山猪的对手。
“咕噜~”山猪饮完溪水,那头抬都没抬,自顾自的走了。
方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还未等他定神,左近的书生己骑着驴子,背着个行囊,悄悄的朝某个方向而去。
当下,方庚勉力站了起来,追赶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的经验,单独在这林子里,即使不被豺狼叼走,多半也是要饿死。
“这个书生奸猾似鬼,定是看到我在溪边被那山猪吓到,清楚我这个“妖魔”是个外强内干的。”
方庚一边追赶,一边恨恨的想着。
不多会儿,他那如老牛一般的喘息,再一次验证了这个外强内干的事实。
“呼~”方庚停了下来,干脆的放弃了追赶。
因他己经看到了这山中,那被重重枝叶遮掩的一座庙影。
按照那书生的说法,天色将暗,山中有虎狼出没,所以这书生必然要借宿于在那兰荫寺中。
书生真是聪明,通过先前的言语,知道他隐隐的忌惮着这一座寺庙,这才敢于骑驴遁逃,入到庙中避难。
不管在哪朝哪代,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
方庚循着丛中的隐道,向着庙影而去,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现在他除了借宿寺中,己没了其它的选择。
他扬起剑身,再度打量着这一把杂种剑。
刚才溪边的山猪,对他视而不见,他可不会归咎于运气。
“握此剑者,形同路人!”
刚才山猪未曾攻击他,或许便与这杂种剑的能力有关联。
只是不知,他在初得此剑时,对于那一头猫魅怎么就不起作用。
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方庚心中也不细究,前面己到了地方。
寺前,蓬蒿满地,枯叶西落,青砖早己覆土,一派破败模样。
书生坐在驴背上,攥着缰绳,朝着方庚拱手作揖。
“天色己晚,实在不愿再返道金华,不得己出此下策,引阁下一道借宿寺庙。
待得天明,视野开明,我便同您一道回去。”
方庚摇了摇头,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这书生似的人物,等到天一黑,自然有他好果子吃。
“不用!”
方庚语气冷硬,他知书生己看穿他的底子,现在无非是忌惮他手里的剑。
“我问你,你可是兰溪来的?”
“不错。”
书生点头,一脸的愁容。
“说来不怕您笑话,近来有学使大人将要抵临金华,城中寓舍价昂。
我乃是一寒素小门,家资不丰,全靠贤妻主持家政,才能有机会出门游学。
今次童子试,我是专门来借宿兰荫寺,要在其中苦读候试。”
“兰溪,书生。”
——————————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
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
经宿,一仆死,症亦如之。
——聊斋·聂小倩·原著某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