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
你谁……”孟飞龙话未说完,只见一眼镜男子匆匆挤出人群,赶忙上前招呼,“尤主任,您这是?”
眼镜男脸色阴沉,抬手示意:“孟县长,这位是许市委许常。”
许援疆?
上任才两天,来这干什么?
孟飞龙脑中跳出这个名字,不禁暗暗埋怨,但面上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哈腰陪笑上前:“许常,您好您好!
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许援疆并不接话,更没伸手,而是依旧盯在姚三狗身上。
“放了,快放了。
谁让这么干的?”
孟飞龙冲着警察吹胡子瞪眼。
警察自是不会供出局长,只能快速放开姚三狗,嘴上连连谢罪:“是我们自作主张,我们错了。”
“憋死老子了。”
姚三狗双手解放,一把扯出口中破布,狠狠摔在马彼金脸上。
“啪”,“哎哟”,带着口水的布块,好似沾水的巴掌,直抽得马彼金眼冒金星,脸颊火辣,吃痛惊呼。
但没一个人同情他,都在心里说“活该”,史霄汉、孟飞龙更是觉得不解恨,恨不得亲自上手。
如果不是这家伙自作聪明,自己肯定正被大力宣传,常副县长也是指日可待。
现在他妈的……唉,你咋不死呢?
史霄汉恨怒交加,欲哭无泪。
孟飞龙更是恨得牙根痒,掐死马彼金也不解恨。
假如那家伙没有画蛇添足,而是第一次登台便抽疯,那时自己还没讲话,还有打马虎眼余地,可现在……唉,为什么允许他二次登台,为什么给他发言机会,自己真是昏头了。
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史霄汉,如果不是这家伙贪图名利,根本不会有这一场。
如果不是这家伙拍胸脯保证,自己又何至于被蒙?
当时该稍稍调查一下的。
现在可倒好,自己成了帮凶、同伙,升职想都别想,能保住现有位置就烧高香了。
他奶奶的,老子被你们坑死了。
孟飞龙忍不住又咬了牙。
许援疆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已经命人取过硬盘,连接到了电脑上。
然后拍着姚三狗肩头说:“小伙子,好样的,我给你证明。”
话音未落,显示屏上换了画面,满屏都是碎石、泥浆。
碎石也只是相对山体而言,其实大都有数百斤之重,好多更是以吨级来计。
忽然,画面猛摇,屏幕中出现一块快速翻滚的巨石,还响起清晰的话外音:“快跑呀。”
现场人们听得出来,话外音是许援疆的,但离现场显然够远,并没人听到。
“啊!”
巨石下方出现一张惊恐瘦脸,正是还没被蜜蜂蛰过的姚三狗。
姚三狗已经傻掉,两只大眼瞪得溜圆,根本不知躲闪。
忽然一根锹把猛得探入画面,直接撬翻姚三狗,助其逃出巨石碾压范围。
千斤巨石一下子砸碎锹把,并顺势滚向握锹把的灰衣胳膊。
灰衣胳膊忽的消失,画面转到一个快速翻滚的人影,巨石几乎贴着人影滚落而去。
虽然画面没拍到人影正脸,但好多人还是通过一闪而逝的镜头,捕捉到了人影容颜——镇长赵林然。
之前听人讲说是一种感觉,固然也有感动,但与亲见现场视频完全不同,人们被深深震撼了,好多人更是流下了眼泪:这是拿命救人呀!
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不一定。
好多人给出了这个答案,但其实只是掩饰心虚罢了,事实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呢。
“这是怎么拍的?
赶得真巧。”
孟飞龙好像自言自语,其实在变相质疑。
也不怪孟飞龙狐疑,先前看史霄汉画面也觉得无比真实,结果根本就没有的事,也难保许援疆没被蒙蔽。
“你是怀疑我的拍摄技术,还是质疑我的职业操守?”
许援疆冷冷着道。
许援疆亲自拍的?
孟飞龙既不敢置信,又不能不信,急忙讪讪陪笑:“您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视频很珍贵,可以做为抗洪精神史料。”
许援疆面向台下,朗声说道:“当时我很想冲上前去,向这样的同志鞠躬致意,并参与到抢险工作中,但又担心影响他们工作,才没有上前打扰。”
“其实在他们刚抢修水渠时,我就跟去了,捕捉到的画面绝非只是这些。”
随着许援疆话音,大屏上画面滚动,有抢修水渠的,有坚守库区的,诸多身影也不时闪过:赵林然、苏梓妍、张兴力、柯骁、牛主任、姚老二、姚三狗、扈大梅……脸庞好多好多,成百上千,他们或抢通水渠,或库区奋战,或认真开动机械,或徒步巡守堤坝,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遍布泥浆。
但看在众人眼里,那不是一块块脏泥巴,而是一枚枚荣誉奖章。
再联想到之前史霄汉的画面,没有连续奋战后应有的疲乏,没有抗洪成功而发自内心的喜悦,有的只是假笑、假哭,与嫁接来的背景格格不入,与抗洪大军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呸!”
“恶心!”
人们早把史霄汉之流唾弃了千遍万遍,眼神更是毫不掩饰地轻蔑,完全是看丧家之犬一般。
画面停住了,但好多人还沉浸着先前情境中,心里五味杂陈。
“你怎么看?”
许援疆看向孟飞龙。
孟飞龙先是讪笑点头,随即恶狠狠瞪着史霄汉,“镇里那么多人都在,咋没你们俩?”
“我们,我们……”史霄汉支支吾吾难以应对,总不能说专躲工人围攻吧。
“为什么报假材料骗县里?
当初你可是拍胸脯保证的。”
孟飞龙继续追问。
“我,我,都是他教的,他让我冒名顶功。”
史霄汉情急之下,全推给了马彼金。
马彼金马上一捂脑袋,“哎哟”连声:“头疼,晕晕晕。”
最后干脆“晕倒”了。
人们岂能看不出猫腻?
怎会相信他们鬼话?
但现在已经没人再探究竟,反正他们早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许援疆厌恶地瞥了眼几人,直接拿过话筒,朗声说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以赵林然、苏梓妍为代表的,柏墨镇大部分公务人员,和成千上万人民群众,共同打赢了这场抗洪攻坚战。
但临阵缺席的个别人,却挖空心思窃取这份成果,不惜拼凑嫁接弄虚作假。
县委县府作为直属上级,就该严格把关、辨明真伪、奖勤罚懒,可事实呢?
事实呢?”
质问声振聋发聩,声声回响,孟飞龙、史霄汉脸上一阵阵发烫,羞愧难当。
但究竟羞得是悔不当初,还是今日当众丢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事实就是张冠李戴,鸠占鹊巢,是非不分,偏信则暗。
你们在做腌臜事的时候,想没想过面临生死考验的同事,想没想过泡在泥水中的一线干部,念没念过无家可归的受灾群众?
难道你良心不痛吗?
难道让狗吃了?”
“好!”
“哗!”
喊好声山呼海啸,鼓掌声震耳欲聋!
孟飞龙的脸成了猴腚,上面肌肉不时倏倏抖动,好似千百只巴掌扇过一般。
史霄汉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简直像是冬日果奔一样。
但他们得不到任何同情,换来得也只是鄙夷唾弃和少数的同病相怜。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
公生明,廉生威。
一段古代官箴,仍有现实意义,与诸位共勉。”
许援疆的话好似洪钟大吕,久久回荡在空中,深深荡涤着人们心灵。
但也有极少数人不以为然:以为自个是谁?
部以上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