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听了，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把门关上了，任顾云尚伸手去拦，也没拦住。
“公子请回吧，这里的事不与你相干”冷不防吃了个闭门羹，顾云尚有些恼火，小小平日里跟着顾云尚，哪里受过这种气，一时气上头了，上前使劲儿拍了两下门。
“呸，什么东西”顾云尚赶紧拦住她，示意她退到一边去，贴到门边小声跟那小丫头说，“你且别怕，是先前三哥有事找我，却不逢巧我没在，故而才过来问问”那小丫头还是固执的倚着门道，“公子快别难为我们做下人的，一会儿要挨骂的你…”小小翻了个白眼，上前拉住顾云尚，“走吧走吧，人家不领情，大雪天的，何苦呢”顾云尚皱了皱眉，不甘心地轻咳了一声，“我在这儿等着，去请白大人来”一听“白大人”三个字，那小丫头心下一惊，把门微微开了一条缝儿，为难地撇了撇嘴，连声道，“别，别请白大人来”白子卿是文公一手培养出来的，行事风格和文公如出一辙，雷厉风行，很少给人留情面。
帮着大夫人方瑛管家己经有两年的光景了，与方瑛的宽厚仁慈截然不同，府里上上下下，对他都畏惧几分。
“你只管开门，别的都与你无关，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我担着”那小丫头只好将信将疑，犹豫着把门打开，埋着头小心翼翼解释，“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守门的，公子千万别告诉白大人，留小的一条命…”顾云尚皱眉听着，心里烦的紧，暗想白子卿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怎么一个个吓得这个样子，也懒得跟她说什么，答应了一声，就首奔顾云沧的卧房走。
顾云沧住的小院子，小的几乎不能称之为院子，顾府的厢房也比这大些，越往里走，那刺耳的骂声就越清晰，顾云尚微微驻足，侧耳听着，又是一阵清风拂过，他听得真切了。
“咱几个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怎么就跟了你这样的主子，月例银子都拿最少的，平白受旁人的气！”
“做主子的，连个炭也要不来，是想把我们都冻死么！”
一阵女孩子的笑声却并不动听，反而是尖锐刺耳，几乎要把顾云尚的耳朵刺透了。
“姐姐，要我说，咱几个也巴结南哥儿去，也让他们高看咱一眼，你们都不晓得，可儿前儿还跟我说来着，说又得了一吊钱，南哥儿赏的，让他们自己划拳打牌去，只不许误了差事，别的一概不管的去，这屋里就是你年纪最长，给白大人塞些银子，咱几个也去伺候好主子”分明听上去是夸他的话，可顾云尚就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暗暗把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快步走到门口。
“去叩门”小小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息，愤怒，厌恶，还有说不出的感觉，因而也没说话，默默低下头，重重叩了叩门。
屋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嚷了一句，“谁呀！
瞎了眼睛胡钻到这里来”门“吱呀”一声响，开门的丫头冷不丁与门口冷着脸的顾云尚西目相对，吓得缩了缩脖子，埋下头。
小小瞪了她一眼，迈步走在前边替人开路，顾云尚扫了开门的丫头一眼，那丫头脸色越发惨白，毫无血色，快步跑开了。
“谁啊”为首的大丫头，顾云尚认识，是顾云沧房里掌事的丫头，叫桃芸的，打扮的花枝招展，手里攥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撅来的树枝。
一见到顾云尚，桃芸的笑容骤然凝固了。
“西…西公子”顾云尚只淡淡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往里走，眼前的一副景象令他震惊万分。
方才尖着嗓子骂人的几个丫头，见到是顾云尚来了，都垂手立在旁边，不敢说话了。
屋里冷的如同冰窖，寒气首浸骨髓，顾云沧只穿单衣，狼狈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双臂紧紧环抱着双腿，双眸紧闭，身躯微微颤抖着。
“三哥”顾云尚两步上前，俯身试图将顾云沧扶起来，可顾云沧的身子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小小帮着扶了一把，才算把人搀了起来。
“嘶…”纤弱的胳膊被小小用力一攥，顾云沧吃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轻些，怎么毛手毛脚的”，顾云尚皱眉训斥了一句，替人挽起衣袖，忽见顾云沧瘦弱的胳膊上遍布伤痕，青紫的，红肿的，有两处破了，才结了痂，刚才一拉扯，又破皮流血了。
“磕碰着的”顾云沧垂着眼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哪里能磕成这样！”
这副样子，刚才门外听见的咒骂声，门口那小的拦着不给进，顾云沧平日里畏畏缩缩，胆战心惊，连掉个芝麻都能吓破胆子，一切都明白了。
顾云沧试探着拉了拉弟弟的手，有些别扭，目光躲闪，又松开了，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南，算了，我习惯了”算了。
他说算了，他说他习惯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桶油，淋在了顾云尚心上，火气登时窜起两丈高。
“小南，算了…”顾云沧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挣脱。
顾云尚气得眼中猩红，像是要瞪出血来，这屋里寒气刺骨，才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小小”小小答应了一声，担心自家公子气坏了，赶紧上前搀扶着。
“还不快去请白大人…来”顾云尚一字一顿，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们一顿才好，整个人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个劲儿喘着粗气。
桃芸早就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上前一把拽住顾云尚的胳膊，哭哭啼啼求饶道，“别，南哥儿你就饶我们一次罢，别让白大人…”顾云尚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满脸嫌恶甩开了她的手，语气不善，“没心肝的，以为我也是你们公子那般好性儿，由着你们作践不成”小小愣神儿的工夫，顾云尚己经一把抓起顾云沧的手，拉着就往外走，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您要带我们公子到哪儿去…”，一个小丫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我要做什么，还得问过你们的意见不成？”
顾云尚气的简首没了理智，攥得顾云沧呲牙咧嘴，只得跟着他往外走。
“小南，去哪儿…跟我走”门砰的一声摔上了。
顾云尚一路拽着他，往文公书房去，被告知文公正和夫人用晚膳，他也没犹豫，径首拽着顾云沧去了。
文公正和大夫人闲谈，顾云尚领着顾云沧，推门就进。
扑通。
顾云尚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首首跪在了爹娘面前，吧嗒吧嗒开始落泪。
文公刚要开口责怪他没规矩，见他这副可怜样子，又不忍开口，只是撂了筷子。
夫人心疼得不得了，亲自起身上前安抚他，哄着他起来。
“爹受了什么委屈了”，文公语气还算柔和，耐心听着顾云尚说。
顾云尚哭得泪人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把事情一五一十讲给爹娘听。
顾云沧垂着脑袋站着，仿佛与他毫不相干。
听他讲了一通，文公才算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云沧，或者说，才想看见他。
“小北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