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程弯弯赵大山的武侠仙侠小说《穿成恶婆婆,我被迫开启洗白模式全局》,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陆续续有孩子们过来,这个一斤,那个两斤,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了二十多斤石花籽,而她也欠下了四十多文钱的巨款。本来村里人还眼红大山娘做吃食赚了许多钱,可见她连成本钱都付不出来,才知道做生意不容易。先要赊账,赚了钱才能清账,若是东西卖不出去砸手上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这种高风险对小农户来说,完全承受不起。村里一些妇人本来还生出了一些不好的心思,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程弯弯带着儿子们在家里忙活起来,南府书院的消费能力还行,七八十碗不够,那明儿可以带两百碗左右去试试看,河口镇有个集散码头,那边有许多苦力,但不知道干苦力的男人们愿不愿意花三文钱买冰粉,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赵二狗负责把石花籽剥出来。赵大山和赵三牛负责搓洗石花籽。吴慧娘负责熬...
《穿成恶婆婆,我被迫开启洗白模式全局》精彩片段
陆陆续续有孩子们过来,这个一斤,那个两斤,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了二十多斤石花籽,而她也欠下了四十多文钱的巨款。
本来村里人还眼红大山娘做吃食赚了许多钱,可见她连成本钱都付不出来,才知道做生意不容易。
先要赊账,赚了钱才能清账,若是东西卖不出去砸手上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
这种高风险对小农户来说,完全承受不起。
村里一些妇人本来还生出了一些不好的心思,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
程弯弯带着儿子们在家里忙活起来,南府书院的消费能力还行,七八十碗不够,那明儿可以带两百碗左右去试试看,河口镇有个集散码头,那边有许多苦力,但不知道干苦力的男人们愿不愿意花三文钱买冰粉,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
赵二狗负责把石花籽剥出来。
赵大山和赵三牛负责搓洗石花籽。
吴慧娘负责熬红糖,赵四蛋盯着灶里的火。
程弯弯则在切山楂碎,还有剥花生,再把花生去掉红外衣,捣成碎渣渣……
“大伯娘,在吗?”
门口响起春花的声音,程弯弯擦擦手走出去。
春花和冬花两姐妹拎着篮子站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背篓,目测至少五斤石花籽。
春花开口问道:“大伯娘,我们一不小心摘多了一点,你收吗?”
程弯弯自然是收的,虽说一斤石花籽能出至少二三十斤冰粉,但石花籽剥出来之后又不会放坏,自然是越多越好。
她笑着道:“一共是五斤半,大伯娘欠你十一文钱,明天晚上你过来拿。”
春花满脸喜悦,她靠自己赚到了十一文钱,回去告诉娘,娘一定会很开心。
她牵着冬花的手准备走。
冬花吸了吸鼻子:“大伯娘,你们家好香,四蛋哥在吃啥……”
她直勾勾的盯着坐在门口的赵四蛋。
赵四蛋忙活完之后,坐在门槛上吃点心,一包点心有六块,他舍不得吃,一小口一小口舔着,慢慢咽下去,就这么慢吞吞的吃,也吃掉了三块,他准备留着明天再吃,一抬头就见冬花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连忙将点心藏进了袖子里。
“大伯娘,我好饿……”
冬花的口水滋溜一下流出来,她这幅样子,谁能看不懂她什么心思。
程弯弯自然不会跟一个才七八岁大的孩子计较,她开口道:“四蛋,给你冬花妹妹分一块。”
赵四蛋瞪着眼:“我只有三块了,我自己都不够吃。”
程弯弯有些头疼。
当孩子拒绝和其他小朋友分享零食时,作为家长应该怎么办?
她有些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看那些公众号发的育儿经,她一个单身狗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啊。
虽然冬花伸手要吃的这个行为不可取,但四蛋太小气了也不行。
她走到四蛋边上,压低声音道:“你给冬花分一块,明天娘再给你买一包。”
赵四蛋眼睛一亮,立马就妥协了,掏出点心,小心翼翼拿出一块,递到了赵冬花的手上。
冬花一口就把点心咽下去,砸巴了一下嘴唇,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赵四蛋藏在袖子里的点心。
赵四蛋看向程弯弯,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再给一块,娘是不是还能再给他买一包……
程弯弯:“……”
事实证明,用零食诱惑孩子学会分享的教育方式大错特错。
她开口说道:“春花,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快牵着你妹妹回去吧。”
春花听话的牵着冬花的手,带着她走出院子,一到小路上,冬花的嘴巴就撅起来:“大伯娘太小气了,一块点心都不给我……”
春花的眉头皱起来:“大伯娘不是让四蛋给了你一块吗,你这么说大伯娘会生气的。”
“就那么指甲盖一点点,都没吃出来啥味。”冬花舔着嘴唇,“我还看到大伯娘的堂屋桌子上放了好多布料,大姐,大伯娘肯定赚了好多钱,四蛋哥以后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点心了……”
那些布料,春花也看到了,各种各样崭新的颜色,她好几年没做过新衣服了。
两姐妹连忙朝老赵家走去。
老赵家的大人在院子里纳凉,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聊着闲话。
“听说大嫂赚了不少钱呢。”孙氏意味不明的开口,“买了大半斤肉,还买了几十只小鸭子,没赚到钱敢这样花?”
赵老太太手指一顿:“买鸭子这是好事儿,养鸭子能生鸭蛋换铜板,老大媳妇这是真的要好好过日子了。”
孙氏的脸垮下来,老太太这心偏的可真够狠的,这都能硬夸。
她扯了扯嘴角道:“大嫂第一次做生意赚到钱买肉,没给孩子们买零嘴就算了,咋也不给爹娘送点肉过来尝尝呢。”
这话,简直就是公然挑拨。
赵老太太冷冷抬起脸:“老三媳妇,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屋后砍竹子回来,正好家里背篓坏了一个……”
一句话还没说完,春花就领着冬花从门口走进来。
孙氏无处发泄的怒火,立马倾泻在两个丫头身上:“死丫头,大晚上跑哪里野了,山上黑不咕咚的,被狼叼走少两个祸害……”
“行了你!”赵老太太呵斥道,“山上现在有巡逻的人,活生生的孩子咋能被狼叼走,春花,冬花,你们两个来阿奶这里,告诉阿奶干啥去了?”
春花细声开口:“大伯娘收灯笼,我和冬花上山摘灯笼去了。”
冬花快言快语道:“我和大姐摘了五斤多,大伯娘说一共是十一个铜板!”
孙氏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急忙问:“铜板呢?”
孙氏脸上满是失望。
大嫂竟然白拿走了她俩闺女辛辛苦苦摘回来的灯笼,一文钱都没给。
要是明儿没有赚到钱,这十一文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赵老太太是真的惊了。
她老人家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去,看到真的是一碗肉,有红有白,颜色特别好看。
“昨天娘去了一趟大舅家。”赵四蛋将碗递过去,“外婆头上的银簪被娘抢回来啦,拿到镇上换了好多肉肉!”
他舔了舔嘴唇,放下碗就往回跑,生怕回去晚了吃不上红烧肉。
赵老太太拿着碗,满脸问号:“四蛋这意思是,老大媳妇跟程家闹翻了?”
赵二媳妇道:“听着是这个意思,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大嫂不会再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去程家,几个孩子也能吃上一口肉。”
“一根银簪至少能换五十个铜板,能买上十斤口粮,这败家娘们竟然买肉!”赵老太太满脸痛惜,“今儿吃饱了肉,明儿个吃什么,这小娼妇从来就不会为后面的日子打算,真是愁死人。”
“大嫂以前有什么好东西,可从来不会孝敬爹娘。”赵三媳妇缓声开口道,“我在想,大嫂是不是后悔分家了,想搬回来?”
现在家家户户缺粮,大嫂家里肯定也没粮食了,程家不愿借粮,那只能打赵家的主意。
用一点点肉把老太太哄好,然后顺势搬回老宅,这样就不担心饿肚子了。
赵三媳妇抿紧了唇,家里地窖的粮食也不多了,要是大房六口人搬回来,现在能吃五分饱,往后怕是只能吃三分饱。
“当初分家是立下字据了的,想要再搬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赵老太太冷冷哼了一声。
要搬回来也不是不行,但必须以后啥事都得听她这个婆婆的。
之前总是担心这个泼妇搞什么幺蛾子,现在既然知道了她要做什么,那这肉没什么不能吃的。
老太太冲院子里的孩子们招招手:“你们几个都过来。”
从院子里多了一碗肉后,这几个孩子就没什么心思干活了,六双乌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红烧肉,整齐划一的咽口水。
老太太一招手,六个娃儿飞一样的冲过去。
“一人一块肉,多的没有。”
老太太直接用手,一孩子喂了一块红烧肉。
孩子们也不嫌脏,张口就咬在嘴里,又香又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六个孩子都舍不得吞下去。
碗底就还剩下三四片肉,老太太端着碗进屋,放在灶台上留着等老头子回来再吃。
赵老二咽了咽口水:“大旺,好吃吗?”
赵大旺嘴里含着肉,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吃,太好吃了,但是只有一块肉……”
赵老二暗骂,一块肉还嫌少,他还一口都没分到呢,不过他是当爹的,也不好意思从儿子嘴里夺食。
赵二旺的肉已经吞下肚了,不停地舔嘴唇。
边上四个丫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但这块肉实在是太小了,不管怎么小口吃,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赵二嫂转开注意力道:“大嫂瞧着比以前好些了……”
赵三嫂扯了扯唇角。
六个孩子一人一块肉,表面看着是挺公平的,可二房四个孩子,他们三房才两个孩子,吃亏还是三房最吃亏。
怪不了别人,只怪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
她起身,默默地去洗衣服。
一家六口人在木桌边坐下来,桌子上是一大碗红烧肉,一个清炒野蕨菜,还有六碗大白米饭。
桌子上只能听到呼哧呼哧干饭的声音,不一会儿,红烧肉就被抢光了,就连汤汁也被三牛倒在碗里拌着白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太好吃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原来这就是红烧肉!”
四个小子靠着椅子摸肚子,一脸满足。
吴慧娘知道红烧肉是怎么做成的,猪油熬出来后,一大把红糖扔下去,炒出糖的香味,还放了精贵的酱油,然后一大盘肉倒下去,肉裹着糖浆,肉本来就好吃,再加上这么多油和糖,要是不好吃那就真没天理了。
这盘野菜也是用猪油炒出来的,绿油油一碗菜放在这里,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野菜也能这么好吃。
饭后,吴慧娘起身收拾残局,程弯弯带着四个儿子上山。
今早在镇上把所有铜板都花光了,她现在急需野菜蘑菇卖钱,手上要有点钱才觉得安心。
下午的太阳很是毒辣,田里稻子的叶子卷曲着,不少都已经干死了。
一路走到山上去,山上有树,一片阴凉,这才觉得没那么热了,这会儿,村里许多妇人孩子上山来挖晚上要吃的野菜。
山下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大部分人在半山腰挖野蕨菜马齿苋什么的,也有人往更深山里走,希望找些蘑菇木耳野果子换换口味。
程弯弯自然是往深山里走。
她的目标是蘑菇,最好是那些长得比较艳丽的蘑菇,村里人都不敢碰这些。
【叮!发现天然野生松茸菌!】
程弯弯的眸子瞬间亮了。
松茸可是好东西,在现代社会能卖到好几百一斤。
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淡声道:“大山,你去找找野蕨菜,二狗,你看看能不能找点蘑菇,三牛,你去砍点柴,四蛋,你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点野果子什么的。”
“好的娘!”
四个小子立即分头行事。
程弯弯转过身,扒开一从荆棘,走到一棵苍老的松树下,这树下长满了阔叶灌木,她拨开一层一层的阔叶,看到三四个白色的松茸长在松软的土壤里。
她轻轻地将松茸挖出来,一共五个松茸,不到一斤。
【叮!天然野生松茸菌六两,价值390文钱,是否售卖?】
【是!】
程弯弯的腰包里瞬间沉甸甸的。
她有些咂舌,没想到松茸竟然六百多一斤,要是能再找到一些就好了。
她顺着灌木丛往里走,继续又发现了不少白葱菇和鸡枞菇,五六斤一共卖了124文钱。
现在,她手上一共有514文钱,也就是差不多半两银子。
她正准备继续寻找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她拨开灌木看去,看到那边两个妇人正在掐架。
一个是隔壁的王婶子,一个是富贵婶,两人为了一窝鸟蛋在那掐架。
王婶子抓着富贵婶的头发:“鸟蛋是我们家泥鳅先发现的,凭啥归你们家?”
富贵婶揪着王婶子的胳膊:“这是我家小子爬树拿下来的,当然是归我们家,你给我放手!”
两个大人互掐,两个娃儿也是大眼瞪小眼。
地上鸟窝里有六个小小的鸟蛋,程弯弯不由舔了舔嘴唇。
她不是吃货,但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就天天想着吃什么,鸟蛋的味道应该很不错……回头让四蛋这小子在林子里寻摸一下。
她对别人掐架没什么兴趣,正准备撤退,头顶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砸下来。
大河村断水了。
天还没亮,就有人已经去一趟程家村,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程家村的人真特娘的不是东西!一斤粟米或者玉米面才能换一桶水,这是想逼死人!”
“程家村好歹比桂花村强点,桂花村的放出话来了,三斤粟米才能换一桶水。”
“一天不吃粮还能动,这么热的天,一天不喝水那真的会死人的……”
“里正来了,看里正怎么说……”
里正面色严肃的走过来,他站在高地上,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安静一下。”
众人目光饱含希冀的看着里正,这是他们大河村的顶梁柱,他们相信里正一定能拿出个章程来。
“一斤粟米,加一篮子野菜,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送去给程家村,那就是程家村的人活命,而我们大河村的人,会像赵二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饿死。”里正冷声道,“先饿死的,还能赚一口棺材,后饿死的,直接用草席子卷着埋起来……”
里正的话,叫不少人惊惶起来。
大家都知道荒灾会死人,可昨天赵二婆的死,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身边真的有人活生生因为没有粮食被饿死了。
如今水也没了,除了有人被饿死,将会有更多的人被渴死。
祖祖辈辈生活的大河村,很快就会饿殍遍野……
底下有老人哭起来:“大河村的人从来没做过坏事,老天爷为啥要这么惩罚我们,造孽啊……”
“都安静!”里正拔高声音,“老天爷没那么绝情,总会给我们一条活路。”
昨天晚上里正已经想清楚了,山上的树和野菜蘑菇能存活,还有一些野鸡野兔也活的好好的,那就说明山上一定有水源,大山娘说的话是有根据的,现在的大河村,只能抱这个期望。
“一天不喝水除了会难受点,也不会死,该干啥就干啥去。”里正缓缓道,“太阳落山之前,我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山上有水的事,还未经证实,暂时不能透露太多。
也不等众人多问,里正背着手就走了。
当了二三十年的里正,在村里威信十足,这么一说后,村里人果然慢慢从那种惊惶之中抽出来。
程弯弯带着四个儿子和里正在山脚下汇合。
里正身后跟着家里两个儿子赵安江和赵安河,还带上了全村最有出息的大孙子赵铁柱。
赵铁柱比赵四蛋大一点,比赵三牛小一点,三个小子厮混在一起。
赵三牛抓了抓后脑勺道:“铁柱,你教我写我的名字呗。”
“赵三牛太简单了。”铁柱蹲地上就写了三个字,一笔一划写的虽然笔直,但不太好看。
赵四蛋一脸崇拜:“铁柱哥你好厉害,你会写我的名字吗?”
“这有啥不会的。”
赵铁柱蹲地上写下了“赵四”两个字,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该怎么写,好像有个“虫”字,“虫”在上头还是在下头来着,他竟然记不起来了……他本来想画个圆圈当做蛋算了,可是一对上赵四蛋崇拜的眼神,他就有点不敢这么做,主要是怕毁了自己的形象……
他抬头看天,看到天上悠悠飘着几朵白云,立马转移话题道:“阿爷,天上的云好高,是不是要下雨了?”
一时间,所有人仰起头。
天上确实有零星的白云飘过,显得很高远,但程弯弯并不觉得这是要降雨的征兆。
里正一脸凝重道:“根据我种田多年的经验来看,今天应该又是大太阳,肯定不会下雨。”
“可是书上说,云变高,则下雨。”赵铁柱煞有介事,“书上写的不会错,那就是阿爷错了,可是阿爷好像也没有错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程弯弯:“……”
傻孩子,谁都没错,是你认错了字。
大河村世代都是农民,偶尔几个有出息的去镇上经商,但从来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程家村之所有能有人读书读出来,是因为那边有个老秀才,开了一个草屋学堂,收了不少学生,多多少少也有几个好苗子。
大河村这边连学堂都没有,就算有好苗子也发现不了。
想让孩子认字学知识,那就得送到镇上的学堂去,据说一个月束脩就要一两银子,难怪程家的人可劲的剥削原身的钱财,家里养个读书人,那确实不是一般的费钱。
半个多时辰后,一行人到了两座山峰的谷沟处。
一走过去,就有清凉的水汽被风吹过来,令人神清气爽。
赵安江大步跨过去,当看到石壁上一滴一滴往外渗的水时,他整个人激动的无以复加:“真的有水!这里一直都有水,为啥从来没有人发现!我的老天爷啊,大河村有救了!”
里正浑身颤抖:“因为从前不缺水,所以没有人想过来寻水,若是没有大山娘,大河村今年怕是至少要死一半的人……”
赵安河扛着铲锹上前,二话不说开始挖,才挖了一个小口子,一股清泉就从地下涌出来,一行人喝了个痛快。
赵安江十分羞愧:“赵大嫂子,先前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诓骗我爹,我在这里给你认个错。”
“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就见外了。”程弯弯并不在意被人误会,她转入正题道,“若是将这里的水引下山,稻子就有救了。”
里正掰着手指头,按照正常时节来算,这会儿应该是灌浆成熟期了,但因为干旱太久,村里的稻子大都还在抽穗扬花,正是大量需要肥水的时候,引水下山的事,宜早不宜迟。
但水源处距离山下太远,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就算把人当牲畜使,都不可能在十天之内把稻田都浇灌一遍,这事儿有点棘手。
里正抽了两口旱烟,缓声道:“大山娘,你可有什么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大山娘会有好办法,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清楚。
程弯弯笑着看向老二:“二狗,你昨天想出来的法子,让里正给你指点一下。”
赵二狗立即来了精神:“咱们大河村的稻田有上千亩,靠人肩挑手提肯定不行,我想着,是不是可以从山上挖一条沟到山下,把水引到田地里……”
他话还没说完,赵安河就立马摇头:“二狗子,你知道从山脚到这里有多少里吗,有十几二十里路,比防洪的河堤还要长……”
太阳落下山。
天空闪烁着星光,清冷的月光洒向这一片山林。
里正让妇人们烧了火把上山,为挖沟渠的人照明,火把连成线,像一条火龙盘踞在东山上。
程弯弯举着火把站在人群中,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响起。
【叮!发现天然野生天麻!】
她看到沟渠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天麻,但光线不好,也看不清,就算看清了,这会儿也不太适合去沟渠里把东西挖出来。
【叮!发现天然荠菜根!】
挖开的沟渠里生长着不少荠菜,荠菜几文钱一斤,荠菜根贵一点,二十多文钱一斤。
程弯弯十分淡定的站在边上,她手上现在还有一百一十九两零五百六十文钱,这是一笔相当大的巨款,这种见不得光的财产没必要攒太多,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让手上的银子过明路。
她想买地,更想趁冬季来临之前盖房子。
【叮!发现天然野生石花籽!】
程弯弯皱眉,石花籽是什么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
她看向虚浮的面板,图上是一蹙绿色的植物,黑紫色的根茎,心形的叶子,顶端结出不少灯笼一样的果实。
这种东西,她见过,在现代叫石花籽,是做冰粉的原料。
她那会儿喜欢旅行,去过信阳,冰粉是信阳的特产,她去的一个景区专门人工种植这玩意,会邀请游客亲手制作一碗冰粉,她竟然还隐隐约约记得步骤……
程弯弯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主意。
刚好在想怎么让钱过明路,这赚钱的生意就送上门了。
“这里好多灯笼草!”赵四蛋嬉闹的声音传来,“我们比一比,看谁摘的灯笼最多。”
一群半大的孩子开始疯狂摘灯笼,摘了后随便扔地上用脚踩,程弯弯心疼的要死。
她举着火把走过去,对着孩子们道:“谁能帮我摘一斤灯笼,我就奖励他一个鸡蛋。”
一听这话,赵四蛋急了:“娘,我来我来,鸡蛋都留给我吃!”
程弯弯失笑:“只要你能摘一斤,也奖励鸡蛋。”
王婶子好奇的道:“大山娘,你要这些灯笼干什么,鸡都不吃的东西。”
“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外婆用灯笼草做过什么好吃的点心。”程弯弯扯谎不脸红,“反正山上这么多灯笼,弄一点回去试试看,万一试出来了呢?”
王婶子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摘灯笼草可以换鸡蛋,这种好事肯定不能错过,她连忙招了招手,把在山上乱逛的孩子叫过来:“大麦小麦,泥鳅,你们快帮赵婶子去采灯笼,越多越好。”
边上几个妇人听到了,也赶紧喊自己孩子过来。
她们都听说了,赵大嫂子前几天上山捡了两只大母鸡和一只大公鸡回去,那两只野母鸡特别能生蛋,一天生四个,不怕赵大嫂子拿不出鸡蛋来。
本来在山上挖野菜瞎玩的孩子,全都跑去摘石花籽。
“赵大婶,这里够一斤了吗?”
“赵大婶,我和大姐一共采了一背篓,你看看能换几个鸡蛋?”
“我也采了一篮子,我娘说有两斤,是不是能拿两个鸡蛋。”
程弯弯看着面前,三四个背篓,七八个篮子,还有数十个衣兜,全都是石花籽,目测至少二十多斤。
这群孩子的行动力让人惊叹,看来以后有这种事可以直接外包给村里的孩子们。
她喊来赵三牛,让这小子帮忙将石花籽运回去,身后背一个背篓,身前挂一个背篓,左右手各拎着四个篮子,剩余的让赵四蛋给拎着,兄弟俩收获颇丰的下山去了。
程弯弯笑着对面前的一群孩子道:“我们家的母鸡一天只能生四个蛋,所以一天只能有四个人过来领鸡蛋,让小一点的孩子先领,可以吗?”
王大麦十分懂事:“我最后一个吧!”
王小麦也跟着点头:“我也最后一个!”
朱虎子舔了舔嘴唇:“那我也留到最后一天。”
程弯弯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些懂事的孩子们竟然如此主动的谦让了。
她笑眯眯的道:“以后婶子还需要灯笼的时候,再找你们。”
一个鸡蛋换一斤石花籽,实在是太划算了。
若是冰粉真的能在这个时代卖到钱,她不介意给这群孩子涨到两个鸡蛋。
夜色一点点的沉下去。
有些孩子熬不住了,跟着家中的哥哥姐姐一块下山,妇人们还在山上举着火把。
程弯弯一直守在赵大山和赵二狗身边,时不时给他们递点水喝一口,虽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但她还是有些心疼。
里正跟着一起熬,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都熬红了,他站在大石头上,高声鼓劲道:“再挖三丈就收工,大家加把劲!”
一切都很顺利。
在即将收工时,意外出现了。
王永成一铁锹下去,碰到了硬物,之前不是没碰到这样的情况,山上石头多,挖到硬物很正常,往边上挪一挪,把石头翘出去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事。
王永成换了个位置继续挖,还是碰到硬物,看来这块石头有点大。
他一连挪了好几步,还是不行,这块石头比想象中的更大。
这边遭阻,整个进程都被影响了,一群大老爷们围过来,一直用铲锹试着挖,结果挖出去了五丈远。
五丈,那就是十六米左右,长宽十六米的大石头,那相当于是一块人力无法撼动的巨石。
程弯弯的面色有些凝重。
现代挖沟遇到大石头,会用机器凿穿,可这个时代没有机器,全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挪开石头。
绕道也不行,因为靠东面是石壁,靠西面正好是一片古树林,每棵树都很粗,至少三个人才能合抱,砍掉这些树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劳累至极的人以为看到了曙光,却发现困难才刚刚开始。
一丝怨气在人群中蔓延,然后混合成了谴责的声音。
“我早就说了,赵大嫂子一个妇人怎么都不懂,不知道为啥偏要听她的。”
“二狗子才多大,他说的话能算数吗,咋就搞得全村都来挖沟?”
“这么一大块巨石梗在这里,天王老子都没办法!里正,你快出个主意!”
“还能有什么主意,回去洗洗睡吧,地里的庄稼该咋样就咋样,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村干旱,大家一块饿死算了……”
孙氏脸上满是失望。
大嫂竟然白拿走了她俩闺女辛辛苦苦摘回来的灯笼,一文钱都没给。
要是明儿没有赚到钱,这十一文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孙氏突然一顿。
如果是她做这门生意,肯定是不舍得花钱请人帮忙采灯笼草的,大嫂赚到的钱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大伯娘给四蛋哥买了好吃的点心……”冬花舔了舔嘴唇说道,“大伯娘还买了好多好多布匹,四蛋哥马上就有新衣服穿了……”
买肉买鸭子,还买点心买布匹,这起码赚了一百多文钱吧。
几个月前她男人去镇上扛大包,一天才二十个铜板!
孙氏心里有个主意浮上来,她缓声开口道:“大山媳妇怀身子不方便,几个小子也不是个细心的,大嫂一个人做吃食应该忙不过来,我明儿去帮帮大嫂吧……”
她一张口,赵老太太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没好气的骂道:“你眼皮子咋这么浅,有功夫惦记别人手里的铜板,还不如干好自己手上的活……我看你也是真的挺闲的,明儿地里的杂草你去拔一遍……”
孙氏脸都绿了。
老赵家这边没分开,三家人的地混在一起,光稻田就有二十多亩,全部拔一遍,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天刚蒙蒙亮,孙氏就被老太太喊起来去拔草。
她走出家门,站在田埂上看到赵达的牛车赶到村口,紧接着程弯弯带着家里四个小子出门,上了牛车。
孙氏站在田埂上,心一横,朝村尾走去。
院子里只有吴慧娘一个人。
今儿家里四个小子全都跟着程弯弯去河口镇卖冰粉,吴慧娘坐在堂屋里裁剪布料。
她裁下一块布料后,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脸色有些羞红。
昨晚大半夜的,婆婆突然把她叫出去,然后塞给她两条巴掌大的裤子,让她以后贴身穿,说能防止生妇科病。
妇科病是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要听婆婆的话,于是穿上了。
穿上后确实是舒服一些,不过到底不习惯,总忍不住扭来扭去,不断调整坐姿。
“咯咯哒!”
“嘎嘎嘎!”
院子里的鸡鸭突然惊叫起来。
吴慧娘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出去,就见孙氏正在推院门。
她迎出去,将院门打开:“三婶咋来了?”
孙氏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先是默默数了一下有多少只小鸭子,然后径直走到堂屋里去,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匹藏蓝色的土布。
她皮笑肉不笑:“大山媳妇裁衣服呢?”
吴慧娘大方的道:“大山身上的衣服都是公公活着的时候留下来的,几年没换过新的了,婆婆体贴,让我给大山做一件新的。”
“这是昨儿春花冬花送来的灯笼吧。”孙氏看到堂屋的角落里放着一背篓灯笼,随意走过去拿出来一个,“你说这事儿也奇怪,灯笼瞅着一点都不起眼,咋能做出好吃又好看的冰粉呢,大山媳妇,你教教三婶呗。”
吴慧娘的警惕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三婶,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婆婆没让我插手。”
孙氏继续道:“是把这灯笼放在锅子里煮熟呢,还是晒干了碾成粉,这你总该晓得吧?”
吴慧娘继续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孙氏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要是能把冰粉的方子告诉我,我卖多少钱都分你一半,这钱分到你手上后,就是你自个的私房钱,跟你婆婆没任何关系。”
吴慧娘还是不说话。
“你咋这么蠢!”孙氏沉不住气,骂道,“就你这闷葫芦的性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所以才一直被你婆婆拿捏,全村人都知道你婆婆天天虐待你,你倒好,怀了身子还天天洗衣服烧火干活跟个丫环似的……你婆婆现在会赚钱,以后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你就等着被磋磨吧……”
吴慧娘低头左右看,走过去就拿起扫把,对着孙氏的脚就扫起来:“三婶让一让,我要扫地了,再让让……”
她拿着扫把,直接将孙氏给扫出去了。
然后用力关上院门。
孙氏气的七窍生烟。
“有财媳妇,你在这干啥?”隔壁王婶子从田里回来,“村口有两个桂花村的后生过来,好像是你娘家的人,巡逻队看到两人身强力壮的,没敢放进来,你赶紧去看看吧。”
大河村的巡逻队渐渐有了章程,单个外村人来,盘问清楚后可放行,两人及两人以上,要找什么人,需要在村外等着,会有人去通知。
孙氏走到村口,看到是自己娘家两个大侄子。
“姑,阿奶让我们来借粮食。”孙家大侄子直入主题,“桂花村地里的粮食全都干死了,阿奶说今年我们全家都得靠姑。”
孙氏头皮发麻,孙家上下快二十口人,全靠她,她靠谁?
她没好气的道:“大河村的粮食没干死,但也还在地里长着,我去哪里给你们借粮食,等地里的稻子收上来再说吧!”
到时候借个十斤出去,也算是对娘家有情有义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
程弯弯和四个儿子终于抵达了河口镇。
她再一次交代赵达:“他达叔,午时末,城门口汇合,你可千万不要自个一个人先走了。”
没有牛车,她又得徒步走回家,这是一件要命的事,天天这么走来走去的话,她宁愿不做生意了。
赵达自然是应下来,这母子五人一来一回,他能赚十文钱。
昨天晚上程弯弯和吴慧娘用两斤石花籽一共做了三桶冰粉,算下来能出三百五十碗有余。
光是南府书院吃不下这么大的体量,她决定先带儿子们去码头上试一试。
河口镇的码头不算大,但也人来人往,一艘船停下后,就有许多壮汉上去搬货,有的扛着货走了,有的搬完了又回到码头等活儿,人群是流动的。
程弯弯在码头上随便找了几块废弃的板子,搭了一个临时的矮桌子,然后就开始吆喝。
河边没有建筑物,也没有树,太阳火辣辣的照下来,那些壮汉恨不得光膀子干活,冷不丁听到有人卖啥子冰粉,还免费试吃,立马有人围了过来。
“大山,去把绳子解开。”
程弯弯冷冷发话。
程老太太立即道:“不许放开这俩王八犊子,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看以后还敢不敢再来我们程家偷东西!”
赵大山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听谁的。
程弯弯一记冷眼过去:“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赵大山立马朝大槐树走去,连忙将绳索解开,扶着两个弟弟坐在地上。
“惯子如害子,你这么惯着他们,这俩王八犊子迟早要闯大祸!”程老太太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照我说,就该绑在树上,饿他们个几天几夜,自然就老实了……”
程弯弯冷然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教育,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听到这话,程老太太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这个二闺女有些不对劲……
程大嫂站在堂屋门口:“他二姑,娘是你亲娘,能是外人吗,你说这话可真要伤了娘的心。”
“从昨天大哥砸破了我的脑袋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是程家人了。”程弯弯的嘴角满是骇人的冷意,“不过一只大母鸡而已,就要赔二两银子,我可没见过谁家人这么坑外嫁的闺女!”
程老太太板着脸:“这只大母鸡是值不了二两银子,但是它能生蛋,十年生的蛋咋还卖不到二两银子?”
“好,就算它值二两银子。”程弯弯拉开唇瓣,“陈芝麻烂谷子的账我们就不算了,就单说去年,大山爹战死的恤银一共二十两,全被大哥借走了,扣除大母鸡要赔的二两银子,还剩十八两,你们程家准备什么时候把这笔银子还给我?”
一听到这话,程大嫂瞬间炸毛:“这二十两银子是你给我们程家的,什么时候说过要还了?”
程弯弯笑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倒是不介意去找县令大人主持公道,就是不知道程昭会不会答应程家人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就上公堂丢人呢?”
程昭,是程家的读书人,也是程家村念书念的最好的人,如今好像已经是童生了,很有望考上秀才。
原身坚信这个侄儿一定会高中当大官,所以不惜一切补贴娘家,就希望能沾这个大侄儿一点光,光没沾到,却被程家人打破脑袋,一命呜呼。
因程昭是读书人,所以程家人格外好面子。
为二十两银子对簿公堂,会让程昭在镇上学堂颜面全无,程老太太绝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他二姑,你是疯了吗?”程大嫂不可置信,“你要是敢上公堂,我们程昭以后可不认你这个二姑!”
程弯弯冷笑:“他认不认,我不在意,我只问一句,十八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回来?!”
“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竟然敢来程家要钱,谁给你的脸?”程老太太瞬间怒了,抄起一根木柴就抽过去,“看老娘不打死你这个赔钱货,不要脸的贱东西,翅膀硬了竟然敢跟老娘作对……”
赵大山愤怒的冲过去,挡在程弯弯的身前。
程弯弯避开木柴,冷冷道:“既然老太太非要撕破脸皮,那就公堂上见吧,大山,二狗,三牛,我们去镇上告官!”
她转身就往院子外走,步履凌然。
程老太太气的差点一个仰倒。
养闺女果然是赔钱货,竟然要把娘家告上公堂,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大嫂连忙走出来,程昭是她儿子,是她炫耀的资本,可不能被程弯弯这个贱人毁了名声。
她咬牙道:“他二姑,你等等,别走!”
她转过头,看向老太太,低声道,“娘,我看是昨天那一下,让二姑子和咱们家生了嫌隙,这会儿在气头上,说不定真的会冲到镇上去告官。不就十八两银子吗,先答应下来,等日后二姑子气消了,这事儿自然就没了。就算她咬着不放,咱们程昭高中后,还怕拿不出这点银两吗?”
等以后她儿子当了大官,绝不会让程弯弯沾一点光!
程老太太听明白了关键,恼怒的开口:“等程昭高中后,这笔银子程家不会少你一文钱!”
程弯弯嘴角的笑意放大,她看向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程二嫂,喊了一声。
程二嫂看了半天热闹,心中很是痛快,她没有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常年被大嫂踩一脚,今儿二姑子让大嫂有苦说不出,她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
“二嫂,什么时候大嫂手上有钱了,你过来大河村告诉我一声。”程弯弯笑着道,“只需要报个信,这十八两银子就分一半给二嫂。”
程二嫂满脸不可置信:“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不给,二嫂也可以去镇上找县令告我。”
程弯弯脸上笑意更甚。
程大嫂仗着有个会读书的儿子,在程家作威作福,二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经常明里暗里不对付,有了她这句话,二嫂和大嫂的矛盾会更加激化,程家人自己窝里斗,自然没时间来找她麻烦。
程弯弯说完就要走,鼻尖却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她抬步就朝里屋走去,她身上有气势散开,和以前的程弯弯全然不一样,程家人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她冲了进去。
她手里拿着一盆鸡汤出来,直接塞进了两个儿子手里:“喝了。”
程大嫂怒了:“你干啥,这是留给昭儿的鸡汤!”
“这鸡二两银子,我不是已经赔了吗?”程弯弯十分无辜,“既然钱都赔了,这鸡汤就是我们赵家的东西。”
赵二狗和赵三牛又饿又渴,顾不上烫,一口气就喝了大半鸡汤,一人一个鸡腿咬着吞下去,还撕下一个鸡翅膀给赵大山,赵大山扯下大母鸡的另一半,飞快的藏进衣袖里,大母鸡补人,他带回去给慧娘补补身体……
看到这一幕,程老太太都快气晕了。
本来是想讹二两银子,银子没到手就算了,还倒欠十八两,给大孙子炖的鸡汤也进了狗肚子……
“你个赔钱货,你一辈子都别回来了!”程老太太怒骂,“你从赵家分出来,又跟娘家老死不相往来,以后你被人欺负,别指望程家给你出头……”
程弯弯根本就不在乎,她正要走,看到了老太太脑袋上的一根银簪。
她猝不及防走过去,猛地将银簪拔下来:“我记得,这是大山爹当年送我的,我还以为丢了呢,原来被程家偷走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一个偷字,让程老太太气极怒极,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荆棘丛林后。
赵春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转身就往山下跑。
孙氏挖了半篮子野菜,正准备换地方,就见大闺女慌里慌张的跑来了。
“干啥,后头有鬼在追你不成?”
赵春花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大伯娘,她、她挖到了好东西!”
孙氏忙起身:“啥好东西?”
赵春花也不知道那是啥,但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想咬一口,肯定能吃。
她带着自己娘赶紧过去。
而程弯弯挖了两根莲藕就离开了,主要是她的手经不住这么遭,再挖下去怕是要起水泡。
“就、就在这里!”
赵春花跳下荷塘,指着刚刚挖开的泥巴,拿起小铲子就顺着继续挖,不一会儿挖到了一根长长的细细的东西。
孙氏用力掰开藕节,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她眼眸一亮,这东西粉粉的,比地瓜吃起来清甜,感觉能吃,但她不敢瞎吃,咬了一口就吐了。
“走,回去问问你阿爷。”
孙氏扯了两片阔大树叶盖住挖过的泥土,这可是她闺女发现的东西,只能属于他们赵家。
孙氏带着赵春花着急忙慌的就下山。
这会儿是辰时末,正是上午用餐的时候,赵老头子刚下地回来,坐在大槐树下纳凉,抽旱烟。
赵老太太在灶房里煮野菜糊糊,一回头看到孙氏就拎着半篮子野菜回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两个人上山,才挖这么点野菜,一个个的就知道偷懒,天天吃白饭……”
“阿奶,我和娘发现了能吃的东西!”赵春花连忙将背篓里的藕拿出来,“阿爷,阿奶,你们看看,这是啥?”
赵老太太看了一眼,裹着泥巴的东西,黑不溜秋的,洗干净泥巴,这东西显出原本的淡黄色,用刀切开,里头竟然白白净净的。
她将东西递到了赵老头子眼前:“这是啥东西?”
赵老头子叼着旱烟,皱眉将藕节拿起来,他放在鼻尖闻了闻,咬了一口尝了下,浑浊的双眼露出光亮:“这是、是玉笋!”
早些年间,赵老头子走南闯北,在南方当过学徒,那地方就有玉笋。
玉笋是好东西,每年挖出来之后要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就算是当地人,也只能吃到那些挖烂了的玉笋。
他有幸吃过几次,大骨头炖玉笋,雪天里喝一口,那滋味啊,终生难忘。
玉笋不比野菜,它能果腹,南方遇到荒灾时,许多人就是靠这个填肚子,跟地瓜差不多。
赵老头子目光灼热的问:“春花,这东西哪里挖的?”
赵春花手舞足蹈:“就在山上,很深很深的山里,一大片全都是,好多好多……”
赵老头子当机立断:“春花,把你爹二伯都喊回来,还有大旺二旺都叫回来,赶紧填填肚子,一家人都上山去。”
赵老太太听明白了,这玉笋是能救命的东西。
她转身进屋将煮好的野菜糊糊分装成十二碗端出来,家里壮年劳动力是一满碗,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一人半碗,几个孩子都是小半碗,就这么点吃食,也用了两斤荞麦粉和三四斤野菜。
用完餐后,赵老太太留在家里守屋子,实则是守着屋子里藏着的粮食,其他人全都上山。
这年头,天不降雨,地里其实也没什么活干,许多人家里的男人也一起上山砍柴挖野菜什么的,赵家这么多人一起上山也不稀奇。
一直往深山里走,一直走一直走,然后穿过一片阔叶林和荆棘地,就看到了一片山谷。
干涸的池塘里满是干枯的阔叶。
“这是荷叶!”赵老头子笃定道,“这东西会开花,会长莲子,莲子比玉笋更精贵,只有京城的达官贵人才能吃得上。”
赵大旺敬佩的道:“阿爷,你懂的真多。”
“人啊,只要走的地方多,知道的自然就多了。”赵老头子摸了摸胡须,“有一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就是阿爷不让你们读书的原因。”
赵二的嘴角抽了抽:“爹,你确定不是因为咱家没钱读书吗?”
赵大旺和赵二旺嘻嘻笑起来。
赵老头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扶着边上的大树跳下荷塘,他从荷塘这一边,走到了另一边,看似是在走路,实则是丈量这里到底有多少亩。
一圈走完,赵老头子心里也有数了,四亩半的水塘,因为雨水不够,产量肯定不丰,一亩大概也能产出七八百斤斤,那就是大约接近两三千斤。
池塘湿软的淤泥变成了硬泥巴,挖玉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家十几个人来挖,起码也得挖个半年。
赵老头子站在岸边,许久才缓缓道:“大旺,你去叫里正来一趟。”
“爹,你不会是想让全村人都来挖玉笋吧?”赵三皱眉说道,“这是我们家先发现的,那就是我们老赵家的东西,凭啥告诉其他人!”
“这么大一片塘,几千斤粮食,我们家十几口人吃不完,也挖不完。”赵老头子不赞同的道,“再一个,春花能找到这里,其他人也能,这边山往西面下去,就是桂花村,如果桂花村的人发现这片塘,就没大河村什么事了。”
赵三一脸不服气,孙氏没说话,但抿着的唇也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赵老头子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先挖着,明早我再带里正过来。”
孙氏松了口气。
她还想藏一点给娘家送去,她娘家就是桂花村的,若是提前透点信,她娘家的人就不会饿肚子了。
赵家十一口人开始挖玉笋。
这边程弯弯带着四个孩子下山了。
正好是午时,她将两根莲藕交给吴慧娘,洗干净后切下来一小块,带着小块莲藕朝里正家走去。
一路走过去,都是干涸的田地,那些壮年的庄稼汉子无力的坐在田头,不断叹气。
程弯弯也叹气,不过干旱这种事是天灾,非人力能扭转。
她只能尽量忽略这些事,迈步往前走。
“大山娘,你咋来了?”
里正老伴正在院子里缝补,看到程弯弯过来,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去年赵程氏过来,是为了让里正出面主持分家的事宜,当时闹得鸡飞狗跳,这会过来,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程弯弯笑着走进去:“婶儿,里正叔在吗?”
“去镇上了。”里正老伴叹气,“一两个月没下雨,镇上的县令头发都愁白了,今儿召集所有里正议事,主要是问问地里的事儿,你里正叔愁的大半个月没睡好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里正很忙,而且烦心事超多,你赵程氏那点小破事就别拿出来说了。
“那我晚点再来。”
程弯弯没说是什么事,转身就走了。
工地上一共三十六人,就有三十人买了冰粉。
剩余的六个人大概是家里真的穷,硬是忍着没凑过来。
程弯弯看了一眼桶里,起码还有七八十碗冰粉,在这里肯定是卖不出去了,还得换地方。
她思考着下一个地方去哪里。
赵大山和赵三牛激动的坐在边上数钱。
赵大山目瞪口呆:“一共是六十四文钱,娘啊,一天咋能赚这么多!”
赵三牛也是一脸不敢相信:“扛大包一天才二十文钱,卖冰粉可以赚六十四文,我们家要变财主了!”
程弯弯:“……”
这俩小子,能不能收起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说道:“冰粉里加的红糖花了四十文钱,这些瓷碗勺子花了三十文钱,连成本都没赚回来,你们高兴个什么劲?”
赵大山和赵三牛的黑脸立马垮下来。
两人掰着手指头算到底还差多少才能叫赚钱,算来算去也算不明白。
程弯弯将东西收拾好:“先吃点东西,然后去下一个地方。”
赵大山和赵三牛挑起两担东西,跟着她一起走到街上。
早市虽然散了,但街上依然有许多买吃食的摊子,程弯弯在一家面馆摊子上坐下来。
赵三牛立马拽住了她:“娘,我吃包子就可以了……”
一个素包子两文钱,这里一碗面却要十文钱,他们卖出去五碗冰粉才能赚回来。
赵大山剧烈摇头:“娘,我们回去吃就是了,慧娘肯定已经做了很多好吃的……”
“让你们吃就吃!”程弯弯看着两个傻儿子有些发愁,“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干活,等会还要继续卖冰粉,卖完了再回去。”
赵大山和赵三牛只好坐下来。
老板很快就端了三碗面上来,那香味一飘过来,赵三牛的口水瞬间就流出来,滴在桌子上,他趁没人看到,赶紧用袖子擦干净。
程弯弯拿起筷子:“赶紧吃吧。”
赵大山和赵三牛埋头开始吃面,两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场面,程弯弯不忍直视,她扭过头和面摊老板搭话:“嫂子,你知道咱们平安镇上有学堂吗?”
“咱们平安镇最大的学堂是德康学堂,一个老秀才开办的,不过老秀才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儿。”老板压低声音,“现在好多人都把自家的孩子送到隔壁河口镇去念书,河口镇是一个举人老爷牵头创办的,在那边念书才有出息呢。”
程弯弯隐隐约约记起来,程家最出息的孩子程昭似乎就在河口镇的学堂念书,叫什么南府书院。
她心中有了成算,又问道:“从这边去河口镇路程要多久?”
“不远,走路半个时辰就到了。”
程弯弯谢过老板,付了三十文面钱,然后带着两个儿子前往河口镇。
这会儿大中午的,镇子门口没有牛车,母子三人只能徒步走路去,走到午时末,才终于看到了河口镇的城墙。
只看一眼,程弯弯就感觉到,河口镇比平安镇经济发达一些,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不远处一条大河在城边上,下沉的河道上有零星的船只,码头那边估计会更热闹。
平安镇早市过后就没什么人了,但河口镇却还是人流如织。
赵大山和赵三牛左看右看,两只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第一次来河口镇,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都很稀奇。
程弯弯带着儿子穿过街头,她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粮店,河口镇的粮食也不便宜,粟米的价格竟然涨到了十文钱,而大白米和白面根本就没摆出来卖,估计是知道平头老百姓买不起。
她一扭头,就见粮店门口,一个妇人跪在地上,边上是一个面黄肌瘦的丫头,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妇人的眼泪不断往下掉:“家里断粮了,再这样下去孩子一个个都会饿死,只能把这丫头送人,三百个铜钱就可以把她带走,求大家行行好……”
那四五岁的丫头哭的十分可怜,大大的眼睛看着围观的众人,眼中全是惊惶。
程弯弯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如果是她到了这个境地,她宁愿自己被饿死,都不可能卖掉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三百文买一个丫头回去,一点都不贵,可这世上,不是只有这一个丫头被迫卖身换粮……
灾情继续加重,卖孩子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且被卖掉的应该大多是女孩。
程弯弯收回目光,步履沉重的带着两个儿子继续朝前走。
这条街走到底,就到了河口镇赫赫有名的南府书院。
这个书院是官府和一个举人老爷联合创立的,请来的先生至少都是秀才出身,附近镇上优秀的孩子读到一定程度后,都会汇集在这里念书。
也就是说,在这里念书的人,要么有读书的天赋,要么家中不缺钱。
学堂门口也有一些小摊子,不过大多是卖笔墨纸砚的,还有卖书卖画的,充满了书香气息。
程弯弯的摊子一支起来,就有老板好心提醒道:“南府书院有食堂,这里的学生基本不会外出买这些吃食,大婶还是换个地方吧。”
“谢谢提醒。”程弯弯笑着道,“来都来了,试试吧。”
赵三牛已经借来了一张桌子,母子三人将试吃的冰粉呈一字摆开,刚忙活完,书院里就传来铃声。
铃声响起,门口的小摊贩立马站直了身体,一副神采奕奕准备迎客的模样。
不多时,学生们三五成群从书院里走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白蓝色的书院服装,看过去,一水的俊俏少年,甚是养眼。
程弯弯带着两个儿子吆喝起来。
“卖冰粉,清清凉凉的冰粉嘞!”
“免费试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边上摆摊的几个老板顿时目瞪口呆。
这里是书院,读书写字的神圣之地,这妇人怎么不分场合嚷嚷起来?
他们这些卖笔墨纸砚的,讲究一个风雅,谁要是这么粗俗的叫卖,那些学生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小贩们给程弯弯默默点了一根蜡,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大婶,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然而!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有三五个学生走过来了,径直停在了程弯弯的摊位面前。
“大家都安静一下!”
里正抬手往下压了压,群情激愤的村民们这才闭嘴不言。
“大河村和桂花村比邻而居,二十多年前因地界的问题起纠纷之后,两个村和平共处二十多年,若是大河村先动手,闹到县令大人那儿去,吃亏的是我们村所有人。”里正缓声道,“但我们大河村也决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抢走我们的粮食!”
“不能打过去,那咋办?”
“总不能让桂花村偷走了粮食,再打回去吧?”
“桂花村的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人群中有气愤的,也有满脸不是滋味的。
两个村离得近,不少人都是从桂花村嫁过来,或者有女儿嫁去了桂花村,自然不愿意两个村闹矛盾。
“就凭赵大嫂子一句话,就要跟桂花村闹翻吗?”
“桂花村是有些地痞无赖,但并不是人人都不讲道理,贸然打过去,就是我们大河村理亏。”
“万一是赵大嫂子听错了呢?”
程弯弯开口道:“不如建立巡逻队,每家每户派出一个人,轮流值岗,一旦发现桂花村有异动,再反击也不迟。”
里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还没点头,就有人反驳。
是村里第一好吃懒做的张无赖,他背着手站在田埂上,轻嗤一声:“地里一堆事等着做,谁有闲工夫轮流值岗,你这娘们一句话,就给大伙儿找了个破差事,里正这么清正的人要是同意这个主意,我还要怀疑一下赵大嫂子这个寡妇是不是勾上了里正!”
一句话,往两个人身上泼脏水。
里正都五十多的人了,听到这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恨不得一脚把张无赖踹进稻田里。
程弯弯冷笑:“里正同意我这个主意,就是跟我勾上了,那村里其他人都同意,岂不是人人都跟我有一腿?!”
张无赖一脸嚣张:“除了里正,根本就不可能会再有人同意!”
“这个主意顶好,为啥不同意?”赵老头子走出来,“我们家老大媳妇提出这个办法,也是为了全村人着想,张无赖为了躲懒,竟恶意揣测,这笔账我们赵家记下了。”
程弯弯微微错愕。
没想到这种时候,赵家的人竟然会无条件相信她。
赵老头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继续道,“早几十年前,大河村都姓赵,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大家心齐,很少有矛盾。但这十几年来,外姓人越来越多,村里人的争执也渐渐多了。这次建立巡逻队,就姑且看成是赵家的事,外姓人就不必参与了,当然,赵家人建立的巡逻队,只会护着赵家的粮食。”
里正点头:“晚些时候,赵家人去赵家宗祠开个会。”
“里正,这不行哩!”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婆婆站出来,“张无赖不答应,那是他一个人的事,我们其他人可没说不答应!我家虽姓朱,但在村里生活五六十年,早就成了大河村的一份子,这种时候,怎么能退缩?我这孙子虽然年纪小,但机灵,就让他进巡逻队吧!”
老婆婆将一个小子推了出来,叫朱虎子,人确实机灵。
这朱家也是惨,多年前逃难来大河村避难,不多时顶梁柱老朱暴毙而亡,底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全都生病去世,最后留下个这么个小孙子,全靠朱老婆子拉扯长大。
朱家老的老小的小,昨儿村里一人十斤上交的玉笋,分了四五十斤给朱家,再加上虎子自己也挖了点,加起来八十多斤,这么多粮食,两口人能吃一两个月,朱老婆子怎么能同意这些粮食被桂花村的人抢走!于是第一个表态。
王婶子经历过粮食被偷的痛苦,第二个开口:“大山娘提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我们家就让泥鳅爹去。”
“还有我们家,孩子爹长得三大五粗,桂花村的人肯定不敢来偷粮食!”
“我们家人口多,可以安排两个人当值!”
外姓人一个个表态,气的张无赖脸色铁青。
这些垃圾个个捧着赵家人的臭脚,活该在大河村遭排挤。
他说也说不过,甩袖子就走了。
里正让大家安静下来,喊来铁柱登记人名。
铁柱应该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他不是专门学过认字,而是跟着镇上酒楼掌柜干过一年活,耳濡目染之下就会了一些。
他铺开一张草纸,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名字。
“王永成报名。”
“赵大山报名。”
程弯弯报名的时候,看到铁柱写在纸上的字,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字比狗爬还丑,左一撇,右一竖,一笔一划分家似的,大山两个字写的扭扭曲曲。
关键是,村里人还在夸奖:“铁柱这字,写的真好,大河村独一份。”
“里正家要出一个读书人了。”
“说起读书人,还是隔壁程家村厉害,程家大孙子都考上童生了。”
“童生是啥?”
“不晓得,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边上不少人看了程弯弯一眼。
程弯弯姓程,但是跟程家闹翻了,他们也不好多问什么。
铁柱还有很多字不会写,不会写的就画个圈,全村人报完名,草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圈圈。
程弯弯扭过头,幸好她不是老师,不然肯定会忍不住上前纠正。
她转身准备离开,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孩子。
是上回和四蛋抢兔子的张大刚,是张无赖的儿子,他一个人站在那儿,神情藏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站了一会,转身就走了。
程弯弯回到家中,径直走到房间,然后点开交易商城。
桂花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摸过来,她必须得买点东西防身。
她看来看去,选择了一把短刀。
这把刀设计的很不错,可以折叠藏在袖子里,是防身的最佳利器。
她拿着刀从桌子角边挥过去,竟然能把桌角切断,难怪要五百文一把,确实很值。
“娘……”赵三牛推门进来,要说什么时,一看到她手上的短刀,要说的话就全忘了,他满眼放光,“这是哪里来的刀,看起来好锋利!”
被看到了,程弯弯也不藏,面色坦然道:“上回去镇上,在巷子里捡的,确实很锋利。”
赵三牛无法控制住自己对这把刀的喜爱,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刀,不停地搓手。
程弯弯扶额:“送给你了。”
“谢谢娘!”
赵三牛拿着短刀就出去了。
程弯弯最后给自己买了一个电击指环,一次性放电,能电晕一个成年人,要价一两银子。
她狠狠心买下来,用绳子拴起来挂在脖子上,用来防身。
日头西斜。
橘色的夕阳落在院子里,树影斑驳。
程弯弯坐在主位上,声音淡淡的道:“这是我准备孝敬你们外祖父外祖母的粮食。”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五个人心都凉了。
他们只知道娘会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去给程家,却从不知道,原来是大米这样的精贵东西。
他们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大口大口吃过干饭。
一想到程家人不仅吃他们家的粮,还打他们的娘,四个小子脸上都出现了愤慨的神色。
“不过,今天的事,让我对你们外祖父外祖母彻底死心了。”程弯弯故意叹一口气,“这么多年,我里里外外给程家补贴了多少银子粮食,如今家里的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我才回去要债,谁能想到,竟然被你们大舅砸破了脑袋。”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四个小子对视一眼,眼中有惊疑。
以前娘又不是没被大舅揍过,刚开始他们还想去给娘讨回公道,结果反倒被娘揍了一顿。
所以今天听村里人议论娘头破血流从程家回来,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不管程家人怎么不要脸,娘都会向着那边,他们四个儿子就像是茅坑里捡来的。
程弯弯又叹了一口气:“以后给程家的好东西,我们自己留着吃,慧娘,这些米拿去煮了。”
吴慧娘的手抖了一下:“煮、煮了干啥?”
程弯弯知道她的迟疑。
大河村的习惯是一天吃两顿,而今家中无粮,被缩减到了一餐。
刚刚这几个小子才喝完野菜糊糊,今天的口粮就算是吃完了,要想吃东西就得等明天。
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
就那么一点野菜糊糊,她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吃饱,何况四个小子和一个孕妇。
她既然变成了大河村的程弯弯,那么就有义务代替原身好好照顾这几个孩子。
但一个人若是转变太快,很容易看出端倪。
她故意板着脸道:“让你煮就煮,有什么好问的。”
吴慧娘不敢再多问,取出大概十分之一的米出来,就那么小半碗,准备拿去煮。
程弯弯头疼,半碗米,最小的赵四蛋一个人怕是都吃不饱。
她只好起身,拎着一整袋米走去灶房,全部倒进破了口子的锅中:“都煮了。”
吴慧娘惊得脸都白了。
这里差不多接近三斤米,可以换成十斤粟米,能让全家人至少吃个五六天,一顿全部煮了,这不是糟蹋粮食吗,可是对上婆婆故意板着的脸,吴慧娘也不敢问什么,赶紧淘米生火煮饭……
赵大山咽了一口唾沫:“我咋感觉娘受刺激了?”
赵二狗眯着眼睛:“娘是想让我们吃饱了去程家讨债?”
赵三牛抓起边上的锄头:“早就想把程家那群王八羔子揍一顿了。”
赵四蛋舔了舔嘴角:“大米饭肯定很好吃。”
灶膛里的火熊熊烧起来,米饭的香气弥漫开,锅里咕噜咕噜冒泡。
程弯弯让吴慧娘将米汤盛出来,分装成六小碗,一人先喝点米汤,免得等会吃太多胃不舒服。
清香的米汤,表面一层米油,浓稠冒着热气。
四个小子站在桌子边上,不敢动。
以前家里有什么吃的,都是娘吃剩下了,再给他们几个分。
“咋,不喜欢喝?”
程弯弯故意问了一句。
赵四蛋一把端起一个碗,他手指被烫到了,却舍不得松开,他怕娘反悔。
他赶紧低头抿了一口,滚烫的米汤滑过口腔,顺着喉咙进入肚子里,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喝的东西!
另外三个也忙端起米汤,顾不上烫,全部一口气喝光。
程弯弯失笑着摇头,看到大儿媳还傻站着,佯装没好气的道:“是要我递你手上还是咋地?”
吴慧娘的手微微颤抖。
在这个家里,婆婆是第一,相公和三个小叔子排第二,她排最末尾,她吃的是家里最差最难吃的东西,食物不够,那她就得饿肚子。
这可是米汤,听说是给刚生下来的孩子喝的,她有资格喝吗?
难道因为她怀孕了,所以婆婆才终于愿意分给她食物了吗?
程弯弯没再去看吴慧娘的神情。
她闻到了大米饭的香味,肚子咕咕叫起来,盛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直到六大碗米饭放在桌子上,她才记起来,竟然忘记要做菜了!
只有饭,没有菜,怎么吃?!
好吧,家里没有菜,菜园子里也没菜,吃光饭吧!
边上五个人双眼发直,他们不敢相信,家里断粮这么久后,竟然能吃上白米饭。
这不会是幻觉吧?
“哎呀!”赵三牛突然惊呼出声,“二哥,你掐我干啥!”
赵二狗吞了吞口水:“我看是不是做梦,看来是真的,不是做梦!”
程弯弯拿起筷子,开口道:“吃吧。”
她话音刚落,边上四个小子就低头猛扒饭,像是打仗一样。
吴慧娘小心翼翼的道:“娘,我吃一小半就好了……”
程弯弯看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有吃的都不吃,就这么愿意当受气的小媳妇么?
她冷声道:“剩下的另一半是要留给程家人吃?”
吴慧娘立马摇头:“我吃!”
娘好不容易对程家死心了,她可不希望娘再生出给程家送东西的心思……
程弯弯不太习惯吃干饭,不过这具身体很虚弱,一口一口吃着竟然也把一碗饭给吃完了。
桌子上六个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连洗碗似乎都可以省了。
吃完饭,四个小子浑身都是力量,赵二狗开口道:“娘,现在是不是要去程家了?”
程弯弯一脸莫名:“去程家干什么?”
“讨债!”赵四蛋咬牙道,“阿奶说大舅拿走了爹的恤银,一共二十两,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没错!”赵大山站起来,“大舅今天还打破了娘的脑袋,我们要去找讨个说法!”
赵三牛摸了摸肚子:“肚子吃饱了,我一个人可以打三个,趁天没黑,赶紧去!”
程弯弯倒是想去,但她很清楚,程家根本就拿不出二十两,现在还不是去算账的时候。
她淡声开口:“都坐下。”
四个小子对视一眼,很明显,娘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们一起去程家讨债。
想想也是,娘一心向着大舅家,怎么可能突然就死心?
等这会儿伤心劲头过了,怕是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若是没吃过干干的白米饭就算了,可吃过一次,再叫他们送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赵二狗招招手,在赵三牛耳边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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