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苦寻已久的、不流泪的夏娃呀!
在她身边不会被眼泪湮没,不怕将悲伤传染给她,让自己不那么像个悲哀的皮球,滚到哪里哪里哭声一片。
刚开始一切都如他所想,认识她是快乐的事,而自己也能带给她快乐,这让他非常开心。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着告诉她自己活不长的事实,以此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可是在带她去看过矿区的钟楼后,他放弃了——他隔着杂货店灰蒙蒙的窗子望出去,昏黄路灯下的那个女孩的表情明明比放声哭泣还要悲哀。
他不忍心让她再这样悲伤。
以前他“逃学”是因为要住院,那次他是想就这样离开再不出现在她面前的——可是他舍不得,他很想念她。
再见察觉到她的喜悦,他既开心,又十分难过。
所以他撒了谎,想要把她推回任贺那边,却出乎意料地惹怒了单纯。
她也喜欢我——真让人难过。
难过中,欣喜是难免的。
他决定不想那么多,过好当下,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下了,死亡天使的翅膀已经缓缓张开,将要亲吻他,将他带离尘世。
他眷恋的,单纯所生活的尘世。
既要死,总不想在她眼前,让他看到自己的生命被抽干的样子。
他清醒的时间几乎都在跟她讲电话,听着她睡着的呼吸声推测她的睡姿,缓解疼痛的药物都能少用些。
听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盘问自己,讲留学计划,说到时候要来纽约找他把他吃穷,他真是快乐极了。
这自私而罪恶的极乐——明知未来自己的快乐会变成她的悲伤将她反噬,他却依然说不出“我要死了”这种话。
她会恨我吧——她一定会恨我的。
这样隐瞒一切将无辜的她舍下的我,和当年要将幼小的她舍弃在钟楼下的她的祖辈,又有何区别?
哦,有区别,我必然会阴谋得逞,而他们因为母亲对她的爱,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