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久再没见过谢岸殊。
听明月说,那日回去后,他神思不定,耽误了周婉的病情,孩子到底还是没了。
他将一切归咎于周婉,待她极冷。
二人每日争吵不休,再没了当初的恩爱。
我将一切听进了耳,却不曾入心,作为沈家的女儿,除了情爱,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些时日里,我日日在街头施粥。
坊间的流言立刻变了。
从一开始说我骄横跋扈,到如今说我貌美心善,人言就是这般善变。
又或者说,女子活得便是如此不易。
施粥数月后,京中出了大事。
有人得了瘟疫。
人人自危之下,我只能被迫留在府里,却不曾想,周婉带着官兵围了沈府。
女人居高临下,笑意藏着怨毒。
“沈清梨,你可认罪?”
放下手中的医书,我起身淡淡望着她。
“我何罪之有?”
周婉的笑意更深,涂了丹蔻的指尖指着我,字字句句皆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有人向皇上举报,你每日施的粥里,都加了能令人得瘟疫的毒药,陛下大怒。”
“下令,将你投入天牢!”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心底涌上莫大的讽刺,我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我将周婉当做百姓,竭尽全力救她,到头来,却落得她这样的回报。
她和谢岸殊,当真是一模一样的——狼心狗肺。
任由士兵将我压向天牢,我偏过头,用仅有明月能听见的声线道。
“别怕,我不会有事。”
“你去找贺怜昼,他会帮你。”
我被压入了天牢。
陛下虽然震怒,却也没有全然相信周婉的诬陷,只是暂时将我关起来,以此安定民心。
我就在牢里,每日抱着医书研究。
期望能救更多的人。
夜里,谢岸殊来见了我。
男人一身黑色外袍,明灭的光线下,他的眼底有种晦暗难言的疯狂。
我听见他低声开口,话语满是诱哄。
“清梨,我能带你逃出去。”
“陛下这次真的动怒了,我掌管御林军,只有我能避开所有人,救你的命。”
“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淡淡翻过一页纸张,我垂眸不发一言。
见我无动于衷,始终望着手中的医书,他猛地扣住我的肩,死死盯着我。
“清梨,你真就这么狠心。”
“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原谅我?”
男人的脸庞近在咫尺,我皱了皱眉,强行压下眼底的厌恶,平淡开口。
“你相信是我下的毒?”
谢岸殊闻言微愣,下意识回答。
“婉娘说她亲眼看见你在粥里下药,加上京中瘟疫横行,不是你还能……”谢岸殊的话戛然而止,我猛地推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冷冷开口。
“你看,你从来都没信过我。”
“你表面说你爱我,实际上周婉说什么你都相信,她一句话,你便定了我的罪。”
“所谓的爱我,不过是你为了掩饰心中愧疚,强加于我身上而已。”
“谢岸殊,你太恶心了。”
仿佛被我的话刺到,谢岸殊的眼底有刹那的恼怒,片刻后又转为浓重的阴沉。
他死死盯着我,语调冰冷刺骨。
“清梨,你还是没认清现实。”
“现下除了我,谁还能冒着危险救你……谁说只有你一人?
你和周婉就要自身难保了,救清梨这件事,还轮不到你!”
他的话被骤然打断,昏暗的角落里,贺怜昼一身红衣,笑得肆意散漫。
唯独那双桃花眼,比剑刃更锋利。
他睨着谢岸殊,万分不屑。
“如你这样的蠢货,曾经拥有过她。”
“属实是种折辱。”
我和贺怜昼联手做了个局。
那日替周婉接生时,我偶然发现她的腕上,有一处刺青,那上头的图案。
赫然正是敌国刺客所独有的。
我绝不会认错。
只是周婉有谢岸殊护着,我不便调查,只能以身作饵,冒险让她漏出马脚。
幸好,周婉没有让我失望。
甚至不需要我做什么,她便已按耐不住。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如此狠毒,为了陷害我,居然不惜害死这么多人命。
在牢里的这些日子,我看遍了医书,才从中寻到了对瘟疫有效的药方。
听见贺怜昼的话后,谢岸殊的神色一再变换,最终才犹疑地试探性询问。
“什么叫做我自身难保,你是什么意思?”
“周婉她究竟……”谢岸殊将狐皮大氅披上我的肩头,确认我无虞后,才挑起眉梢嗤笑。
“谢岸殊,都死到临头了。”
“你居然还不知,你的好夫人是什么身份?”
当初周婉向圣上污蔑我下药时,我干脆将计就计,待在牢里让她放松警惕。
而贺怜昼,则在外调查她的党羽。
如今我的药方已救了许多百姓,周婉是敌国奸细的证据也被呈给了陛下。
不出三日,她便会连同党羽被捕入狱。
而谢岸殊,也难逃其咎。
唇边勾起点点笑意,我冷声开口。
“谢将军这话,应该亲口问问你的奸细夫人。”
“牢狱之中,你们大可以长厢厮守。”
话落,御林军涌入。
直到被按倒在地,刀剑架上脖颈时,谢岸殊依旧不敢置信,他死死盯着我。
“沈清梨,你不要我了吗?”
“当初的海誓山盟,你难不成全忘了?”
无视他的挣扎,我拢了拢披肩,转身走向大门,将要踏出牢房那刻,我停了脚步,淡淡偏头。
“我没忘,真正忘记誓言的人。”
“其实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