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黄国维王五的女频言情小说《平凡之路黄国维王五全局》,由网络作家“阿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放学回家,高原看着母亲在灶台前忙活,他突然又有些开不了口。母亲心细,她肯定记挂着资料费的事呢,真要是筹到钱,母亲肯定早拿出来了。于是高原压着心里的焦虑,按部就班地先写作业,然后又帮着母亲盛饭。他一直闭口不言,想找个好机会再说。待到吃完饭后,他抢着要去刷碗,母亲却突然叫住说:“小原,资料费现在交还不晚吧?”高原激动地赶紧放下碗说:“妈,咱家有钱了?”俊兰有些扭捏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是崭新的50元纸票,她一把塞进高原手里说:“拿好了,明天赶紧把资料费交了吧。”高原攥着沉甸甸的新钞,又望了望家里的粮缸问:“妈,收粮的今天来了?”俊兰摇头笑说:“管大江妈借的,等回头打粮卖了钱,再还给人家。”高原终于放下了心,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去学校了...
《平凡之路黄国维王五全局》精彩片段
放学回家,高原看着母亲在灶台前忙活,他突然又有些开不了口。母亲心细,她肯定记挂着资料费的事呢,真要是筹到钱,母亲肯定早拿出来了。
于是高原压着心里的焦虑,按部就班地先写作业,然后又帮着母亲盛饭。他一直闭口不言,想找个好机会再说。
待到吃完饭后,他抢着要去刷碗,母亲却突然叫住说:“小原,资料费现在交还不晚吧?”
高原激动地赶紧放下碗说:“妈,咱家有钱了?”
俊兰有些扭捏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票子,是崭新的50元纸票,她一把塞进高原手里说:“拿好了,明天赶紧把资料费交了吧。”
高原攥着沉甸甸的新钞,又望了望家里的粮缸问:“妈,收粮的今天来了?”
俊兰摇头笑说:“管大江妈借的,等回头打粮卖了钱,再还给人家。”
高原终于放下了心,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地去学校了。
第二天清晨,天气格外地冷,高原只穿着一件丝绵薄袄,外加一套开线的毛衣。但他的心却是火热的,他有资料费了,他知道只要跑起来,出一身汗就不冷了。
跑到学校第一件事,他就赶紧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交资料费。可当时班主任不在,听别的老师说,班主任开会去了,得下午才能回来。
于是他赶紧又把钱收好,生怕弄丢了。就连上课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把手插进兜里,摸摸钱是否还在。
临近中午的时候,外面起了风,还飘起了雪花。待到班里人都走干净时,高原才把带的干粮拿出来,踌躇着大冷天下着雪,到底是去外面操场吃,还是赶紧在教室里把这干粮吃完?
“就在教室窗前吃吧,还能望着外面的人,真要是有同学回来,我也能赶紧收起来。”想罢高原就带着干粮,走到靠窗的位置,把凉白开放在同学的桌上,大口啃起了馒头。
可自己刚吃没几口,班里的张慧竟然从后门进来了!这惊到了高原,他赶紧把馒头往怀里藏。
张慧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便回到座位上,从桌洞里拿起小钱包,匆匆出了教室。
“好险,幸亏没被看到!”高原擦了擦额头的汗,直到张慧走远了,他才赶紧把馒头掏出来,继续囫囵吞咽。
下午打预备铃的时候,刚上完厕所的张慧,急急忙忙跑到教室,找到自己的好姐妹宋雪,很小声地说:“宋雪,班主任回来了,你不是要交资料费吗?赶紧去办公室吧。”
“哦哦,我这就去!”文文静静的宋雪立刻起身,忙着掏起了兜。可她掏了又掏、摸了又摸,最后又从桌洞里将书包拽出来翻,可资料费却死活找不到了!
她急得流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管父母要这资料费有多不容易!拖了一天又一天,磨破了嘴皮子,昨晚爸妈终于给了她这钱,可怎么就不见了呢?
“宋雪,你怎么了?”张慧忙问。
“资料费不见了!张慧你还看见了,一张崭新的50元钱纸票,我给放哪儿了啊?”宋雪已经顾不得面子了,她急得咬牙含泪道。
张慧就帮忙回忆说:“我记得你放书包里了,然后你又装身上了,反正就在这两个地方,你再好好找找?”
宋雪又把自己的兜儿翻了一遍,还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结果愣是找不到那钱!
“没了,都翻遍了!我该咋办啊?”宋雪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挂满了泪。
她的哭声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高原的目光也往那边看,结果却与张慧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张慧竟义愤填膺地直奔高原而来,当场对着高原质问道:“是不是你偷的?中午你鬼鬼祟祟,在宋雪书桌前干嘛了?”
“我…我没有!”高原真是无辜死了,怎么这种事,也能赖到自己头上?
“没有?那你敢不敢让我搜?”张慧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朝高原质问。
“我有什么不敢的?但我兜里的钱,是我自己的资料费!”一边说,高原直接插进裤兜,将崭新的50元钱纸票,放在了桌子上。
张慧定睛一看,当即一蹦多高!“还说你没偷?这就是宋雪的钱,我见过,崭新的50元纸票!”
高原无辜地皱着眉,对方也太赖了吧?看见钱就说是自己的,还有王法吗?
他气得咬牙说:“这是我妈昨晚给我的,怎么就成宋雪的了?你不要太欺负人。”
“宋雪、刘冰、张晓,你们都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宋雪的资料费?!”张慧趾高气扬地招呼姐妹。
几个人围过来,看到崭新的纸票,随即纷纷肯定,这就是宋雪的钱,她们都可以作证!
几个女生还伸手要抢,高原赶紧护住,把钱攥在手里说:“这是我的钱,我拿来交资料费的,宋雪啊,你们不能这样。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把钱放到别处给忘了?你再找找行吗?”
“还抵赖?!我这就去喊班主任,拆穿你这个小偷!”说完,张慧愤愤地就去办公室,直接把班主任叫了过来。
高原真的懵了!本来好端端的,怎么这些女生,一下子就讹到自己头上了呢?
班主任推开人群走进来,冷着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慧在旁边一蹦多高,咬死了指着高原说:“老师,就是他偷了宋雪的钱!中午就他一个人在教室里,还鬼鬼祟祟的。我上完厕所回来拿钱包的时候,高原慌慌张张把钱藏进了衣服里!”
“我藏的不是钱,不是!”高原委屈地咧着嘴,那一刻他真的想哭。
班主任深吸一口气道:“高原,你要真拿了宋雪的钱,就还给人家。人可以穷,但不能没骨气。”
高原摇着头,眼眶里含着泪说:“我真没偷,这钱是我妈给的,是管邻居借的。”他摊开手,朝老师辩解道。
“拿过来吧你!”张慧眼疾手快,一把将钱夺了过去,并趾高气扬道:“这钱就是宋雪的,我们都可以作证!崭新的50元大票,早晨在教室里,宋雪都拿出来给我们几个看了。”
她把钱塞进宋雪手里,继续指着高原怒斥:“老师他就是小偷!他家可穷了,全班就他一个人带饭,每天都躲操场的小树林里啃馒头。他交不起资料费,可不就要偷吗?!”
自从丈夫成了傻子,俊兰的门儿上,就从没消停过。
俊兰生得漂亮,当年嫁到高王庄,可谓是轰动一时,惹得村里男人们,夜夜百爪挠心。
起初她留着乌黑的长发,大眼睛、双眼皮,笑起来像月牙儿般温柔。虽然胸不算太大,可屁股挺翘。这符合乡下人的审美,屁股大了好,能生儿子。
俊兰果然生了个儿子,且白白胖胖。若是其她女人生育后,身材大都会走样儿。可俊兰不然,她生育过后,连胸都变大了,整个人前凸后翘,走起路来十分惹眼,更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如今,她的丈夫已经傻了,村里的男人们,心思也渐渐活泛了起来。
但开始时,人们还不敢轻易靠近,主要是怕她那傻大个丈夫揍自己。可后来人们渐渐发现,那傻大个就是个摆设,就连村里孩子欺负他,他都不知道还手。
胆大的王五,是第一个上门的。因为暗恋俊兰,家里给说了好几门亲事,他都没有相中!他就想找个俊兰这样的,可俊兰就只有一个;现在她丈夫傻了,自己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他怕人说闲话,所以白天不敢来。他趁着晚上推开门,刚好碰见俊兰给孩子喂奶,那白花花的一片,使血气方刚的王五,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俊兰吓得赶紧盖上衣服,王五也慌得手足无措,便忙开口道:“嫂子,我来帮你家干活儿!”
王五借着一身蛮力,又是挪缸又是搬粮,倒是让俊兰放下了戒心。
可当王五看到里屋的大红床,看到俊兰睡过的花棉被,当时激动地眼睛都绿了。他收拾俊兰穿过的衣服,一边闻味儿一边说:“嫂子,你带孩子不方便,我拿回家给你洗洗。”
这让俊兰以为他是个变态,抄起扁担就把王五给打出了院子。那晚,王五的心都碎了。
第二个上门的,是王献忠!但献忠不是冲着美色来的,他与傻丈夫是挚友,这次过来是送奶粉,顺便问问俊兰有什么困难。
但俊兰确实是动心了,献忠当过兵,那高大的身材,无形中就能给人安全感。他现在还当了运输司机,这个职业相当风光!
可献忠结婚了,老婆也人美心善,人家又怎会看上自己,去跟那心爱的老婆打离婚呢?
俊兰虽然美,但绝不是没有规矩的女人。她只是笑着跟献忠拉拉家常,顺便让他抱抱,还在襁褓中的“小高原”。
即便是这样,俊兰的心里也很满足。她渴望自己身边,能有一个正常的、有本事的男人,陪伴着自己。她太孤独,也太害怕,村里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睛,时常让她如芒在背。
那天献忠走后,她的心仿佛都被掏空了,再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傻丈夫,俊兰只得以泪洗面,痛恨这命运的悲哀。
后来还有无数男人,继续踏破这门槛儿,可想占便宜的多,真心实意的少。尤其俊兰与对方,聊到渐入佳境、蠢蠢欲动时,她都会问上一嘴:“你能不能娶我?”
那时男人热血上头,定是鬼话连篇!俊兰则推着对方继续问:“娶了我,还要带上我孩子和傻丈夫,不然就拉倒。”
这话一出,十个有八个都软了;还有些昧良心的,当时假装先答应,接着忙不迭松腰带。
俊兰则会趁机拿出纸笔和印泥,拍在桌上说:“先按手印后办事,你要敢反悔,我就去告你!”
如此一来,十个有十个都得软。带个孩子还好说,要是再养个傻男人,那这一家子成什么了?!
俊兰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她知道丈夫曾经,有多么爱她、呵护她!丈夫是因见义勇为,被歹徒打傻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放不下丈夫的原因。
他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不应该被遗弃。
所以俊兰一直都期盼着,有那样一位心善的、有担当的男人出现,来照顾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这世间若真有,她必嫁!
可这一等就是八年,孩子都念小学了,她却仍没有盼到那个男人。
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看着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糟,俊兰的那股子心性,都快被磨没了!
同样使她不堪重负的,还有村里的流言蜚语。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虽不是寡妇,却胜似寡妇;她每次出门去田里干活,都要忍受妇女们的暗暗讥讽,和男人们挑戏的目光。
而同样悲哀的,还有她心爱的儿子高原。孩子在班里,天天遭受歧视,被人骂成小傻子,有时还被人揍得满是脚印子,回家哭着给自己诉苦。
她带着儿子上门讨公道,结果却被对方骂成荡妇,那男人还对自己上下其手、摸来摸去,后来她羞愧地都想自杀!
儿子越懂事,她的心就越疼!后来小高原受了欺负,就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等把衣服拍打干净,等脸消了肿,等伤口不再流血,这才趁夜回家,关上房门不让自己看见。
越是这时候,她就越愤愤地望着傻丈夫!
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人一样啊?你看看我们娘俩,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好想抛弃你,抛弃这个家啊……
她嘴上说、心里恨,可终究下不了这个狠心。而使她最终做出改变的,还是那年秋天,她带着儿子在地里锄草。
那天烈日炎炎,田间基本无人劳作。儿子因为炎热,也跑到远处的高粱地里,睡起了午觉。
她干得浑身乏力,本想到田边,喝上一口凉开水;可杯子还没拿起来,背后竟然有一双大手,狠狠抱住了她;并将她按在地上,撕开了衣服。
高原的突然出现,让俊兰措手不及。可她心意已决,又怎能轻易做出改变?
她只能强颜欢笑,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妈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可高原仍执拗道:“妈,不走!”
“乖,去睡觉,回头妈给你带好吃的。”
“妈,不走!”
高原的嘴里,只有这三个字,却宛如利刃般,穿透了俊兰的心。她又何曾舍得自己的儿子,跟着傻丈夫一起,吃这人间疾苦?!
她转头看向黄大哥,苦苦乞求:“带上他吧。”
对方却不耐烦道:“带上他算怎么回事?要是一两岁不懂事,也就罢了!可他都这么大了……”
“带上他,要不然…我也不走了。”为了儿子,俊兰拿命运做起了赌注。
“嗨!那就…就…上来吧,要说这孩子,不孬!”对方终于松了口。
俊兰喜笑颜开,伸手抓住高原,就要往车上拉。可高原却执拗地反抗,使俊兰窝火道:“你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
高原挂着大大的眼泪,咧嘴哭道:“咱们走了,爸怎么办?”父亲虽傻,可疼爱自己啊!母亲打他时,父亲护着;生病时,父亲驮着;伤心时,父亲傻傻地陪着……
这是超越智商的父爱,高原一直都能感觉到。
俊兰却焦躁道:“顾不上那么多了,妈只能顾着你。高原,跟着黄叔叔走,往后你就能天天坐大摩托,坐火车去南方,去看高楼大厦、看满地的小轿车。”
这时黄叔也插嘴说:“高原,别人有的,往后你都会有,也不会再有人歧视你、欺负你了。上车吧,我会拿你当亲儿子一样。”
这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啊?这不就是高原一直想要的吗?穷,他不怕;他怕的是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如果自己的父亲是黄叔叔,那他真的就能挺直脊梁做人了。
离开傻父,他就能撕掉“小傻子”的标签,就能与那些嘲讽、侮辱彻底斩断。可分明地,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暴雨中,父亲给他送伞的画面,想到了成长中的点点滴滴、父亲的陪伴。
现实是何等的残酷,它竟然将一个幼稚的少年,逼到命运的岔路口,让他在亲情与诱惑间做出决断。
曾经悦耳的摩托车轰鸣,此刻却如重鼓般,狠狠敲击着他的心灵;他无比崇拜的黄叔叔,也如邪恶的魔鬼般,即将抢走他的至亲;看一眼背叛家庭的母亲,他的心都碎了……
在那个最平凡不过的乡村夜晚,那个最普通的少年,他紧握双拳,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他这一生中,最伟大的决定!
他用力推开母亲,连退三步,硬是压住眼里的泪,说出了最硬气的话:“妈,你安心走吧,我留下来,照顾爸爸!”
望着懂事的儿子,俊兰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可日子过不下去了,高原的一场大病,再加前两天的挥霍,家里已经没钱了。何况村里走了二秃子,还有张秃子、马光棍,谁能保证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妇人,不再遭受欺辱?
她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埋葬在傻丈夫身上,她也是个女人,也需要男人的呵护与疼爱。她是那样地矛盾,她想伸手将儿子带走,可摩托车启动了,那靠在墙根,孤独无助的儿子,正与她渐行渐远……
高原告诉自己不要哭,可仍止不住喷涌而出的泪。他的灵魂仿佛还在紧抓着母亲,摩托车的远去,愣是把他的灵魂一点点拉长。小小的身躯,开始与高大的摩托角力,他想用意志将母亲的心拉回来。可黑夜吞噬了前方的背影,他的灵魂被扯得稀碎……
少年,大喊吧!
你的哭喊,母亲还能听到,兴许她回心转意了呢?
她走得犹豫不决,她还惦记着你,你只要大哭、撒娇、装可怜,她定会为你而留下。
可高原张着嘴,愣是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知道母亲这些年过得苦,终日劳作,苦苦支撑着这个家;他受歧视,母亲又何尝不被人嘲讽?
书本上都说,生而为人,要报娘恩!如今母亲有了更好的去处,能过更好的生活,他又怎能残忍地将母亲,给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家里?!
可他不能走,因为他是爹的儿子,跟着爹的姓。他曾给自己立下誓言:父亲丢掉的尊严,他要一点点给挣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高原觉得自己长大了,也必须长大了。他得用小小的肩膀,扛起这个家,扛起自己的傻爹。所以他没有声嘶力竭地哭喊,只是把所有的悲痛,都硬生生压进了肚子里。
院子里传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他猛然想到锅里还蒸着馒头。掀开锅盖,蒸汽扑在脸上,可他早已忘了疼痛。那滚热的大馒头,被他一个个抓进盆里,可锅台前,却早已没了母亲的身影。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母亲的歌声,似乎还在耳边萦绕,他却早已泪流不止;那些撕心裂肺的伤痛,又怎能让一个少年,在顷刻间忘记呢?
那种万箭穿心的失落与悲伤,让高原的脑袋一阵阵眩晕,几乎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分明地,他又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走来。
高原吓坏了!母亲走了,父亲的鼾声还在屋里,这脚步声到底是谁?是人是鬼?
他不敢转身,滚烫的馒头握在手里,还冒着热气。他全然忘了疼,浑身麻的动不了,他那碎裂的心灵,又被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我来吧,别烫着你的小手。”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当高原回眸的一刹那,他竟然看到了挎着包袱,站在院子里的母亲!
月光下,母亲的眼睛哭肿了,微风吹着她凌乱的头发,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地温暖。
俊兰终于在出村的路口,下了摩托车。她放弃了人生中,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她要用自己的青春年华,继续守护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就是儿子,金山银山都不换!
高原放下手里的盆,转身就拱进了母亲怀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肆无忌惮地张着嘴,他哭得是那样幸福,生活又是那么地美好!
不是所有人,都生而伟大;但我们这些平凡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意义,也有值得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东西啊!
在那个秋天的夜晚,在那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性的光辉照亮了黑夜,似乎比漫天的繁星还耀眼。
高原当时就崩溃了!他知道这钱来得有多不容易,母亲轻易不求人,拖了那么长时间,她为了自己,终归还是拉下脸面,去邻居家借了钱。如果这钱真被赖去,他怎么跟母亲交代啊?!
“你给我!”高原流着眼泪,冲上去就抢,接着便跟几个女生纠缠了起来。
整个班里都乱套了,班主任赶紧控制局面,使劲扯着高原的领子说:“都给我消停点儿!宋雪,你好好看看,这钱是不是你的?高原这孩子我了解,他不太可能偷东西。”
宋雪望着手里的钱,她唯一能分辨的,就是这钱是不是新的。她丢的钱是新的,高原手里的钱也是新的,同样都是50元钞票。再加上张慧亲眼所见,高原曾在自己的座位前转悠,那可不就是自己的钱?
更让宋雪气愤的是,小学时她次次都考第一,可偏偏到了初中,她的第一被高原抢了。几次月考的总成绩,都只差5分,就因为这5分,她只能屈居第二。
再者,自己的父母重男轻女,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她这初中本就念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如果这次年终的期末考试,她还拿不到第一的话,她的父母就会有充足的理由,将她劝退。家里供不起三个学生,除非她这个女儿异常优秀。
善与恶,往往只有那么一线之隔。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宋雪心想,如果能够利用这次机会,再狠狠打击一下高原,她极有可能追回那5分,重夺榜一,以确保自己能继续念下去。
所以她咬牙开了口,十分坚定道:“老师,这钱就是我的,张慧、刘冰她们都能作证!”
高原的脑袋“嗡”地一声,身体晃晃悠悠,差点倒下。
“不要这样好吗?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是你忘在哪儿了,或者被别人偷了。”高原抿着嘴角的泪,绝望而沙哑地朝宋雪委屈道。
班主任则转着眼睛,高原是班里的尖子生,平时也文文静静,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啊?虽说他有这种动机,资料费拖了那么久,也没给个交钱的准信儿。可班主任还是不敢武断地下决定。
“钱先交给我!这事儿回头再解决,都先给我回座位上课!”班主任瞪着眼睛命令道。
可钱就是宋雪和高原的命,谁愿意交出来?谁还有心思上课啊?这钱判给谁合适?总得有个说法吧?!
高原更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交代,明明就是自己的钱,她们凭什么抢?含着眼泪,高原再次冲上去呐喊:“你们这群强盗,你们太欺负人了!”
“你给我住手!高原,高原?!”班主任揪着他的领子,直接把他拖到教室外面说:“你先给我站在这里冷静一下!是你偷的,你跑不了;不是你偷的,别人也不能污蔑你!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不冲动了,再给我回来上课。”
那天,高原觉得这个世界好冷,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脏,他都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他本就在班里遭人漠视,况且还有那么多人给宋雪作证,这钱他指定是要不回来了,这就是一笔糊涂官司。
没了资料费,还被人污蔑成了小偷,这个书他还怎么念啊?!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其实辍学也挺好,现在自己都长大了,能帮母亲干活、料理家务了。何必继续赖在学校,遭这被人污蔑的罪名?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辍学的念头在高原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放弃吧少年,放弃了就不用再遭这罪了!
教室里的班主任同样也不好过。这钱都长得一个样,而且都说是自己的,这该怎么分辨?更令他头疼的,是教研组主任刚分给他一道难题,让他在放学之前,把解题过程列出来,然后交上去。
他之前研究了一会儿,愣是找不到头绪,现在班里又闹了这事儿,更令他心烦意乱。
尤其作为应届的新老师,他的教学水平总被主任挑刺,如果连这道题都做不出来,他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将会更加被动。
此刻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直接将题出在黑板上说:“这节课,就做这道题,谁要是能解出来,我就奖励他50元钱!”
班主任江斌,只能出此下策了!宋雪是班里的尖子生,他相信这女孩能够把题做出来。当然,即便结果不对,他也判宋雪正确。这样便有了两张50元,资料费的事也就解决了,糊涂官司也就过去了。
而高原透过窗户,也看到了黑板上的那道难题。命运似乎又朝他伸来了橄榄枝,使他在最后的时刻,变得犹豫不决。
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为了他、为了家,毅然舍弃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从牙缝里挤,也要挤出自己上学的费用。情到此处,他又有什么资格放弃?!
凄冷的北风中,高原终于坚定信念,抬手折下一根枯枝,随即转身,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白茫茫的雪地里。
那一刻,苍天就是他的教室,雪地就是他的黑板,手里的枯枝,便是这世上,最好用的笔。
他将难题写下,强忍着眼里的泪,克制自己的手,不要因寒冷而颤抖!
他的笔法苍劲有力,算式简洁清晰、逻辑缜密,一口气下来,便已写下数行。
可这毕竟是连班主任,都为之苦恼的难题啊?!高原写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太难了!
可再难,有这苍凉的岁月、艰苦的人生难吗?如果连一道数学题都解决不了,他又该怎么去面对,人生中出现的道道艰难?
高原闭上眼,切断了脸上的泪,就仿佛切断了所有的杂念,使他集中精力、心无旁骛。曾经学过的数学公式,如电影画面般,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并被打乱顺序,重新排列组合。
片刻过后,他手里的树枝又动了起来。雪地被他画出了工整的字符,算式有长有短、有简有繁。
茫茫的雪地,小小的少年,巨大的环境反差,使高原的身躯,显得那样渺小。可就是这沧海一粟,却在以燃烧命运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博那么一口骨气,一个机会。
于是他以笔为剑、稳步后退,集中精力抵挡着难题的进攻,最后在退无可退处,写下了最终的答案。也恰在这时,班主任敲响了黑板。
“有谁算出结果了?”
高原循着窗户望去,班里有几人举起了手。
“马士宝,你得多少?”
“4.687.”
听到这个答案,班主任摇头叹息,随即又问别人,眉头愁云更浓。
最后他满怀希望,看向第二名的宋雪问:“你的结果是几?”
宋雪犹犹豫豫起身,满脸不自信道:“我的答案是…24.”
班主任依然微皱着眉,但宋雪的结果也不对。沉思片刻,他刚要开口说话,可教室外的高原,却无比自信地颤着发紫的嘴唇说:“这道题的答案,是16。”
时光流转,高原马上要念初中了。可在这个贫瘠的家里,却出现了一件令人犯难的事。
镇上的中学,离家至少有十里地,高原需要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一辆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
可家里真的太穷了,他念书的学费,还是母亲卖口粮,硬生生给挤出来的。懂事的高原,又怎会再给母亲出难题,厚着脸皮要车子呢?
开学前一天,高原暗暗告诉自己:“那就用双腿走吧,每天早起一小时,应该不会迟到。”
可他刚刚打定这个主意,母亲就从外面回来了;马俊兰捏着儿子忧郁的脸,温柔地笑道:“都跟大江妈说好了,以后上学,让大江带着你。”
要说这两年下来,王献忠对高原家颇有照顾,为了杜绝“二秃子事件”再发生,王献忠让自己的老婆,多跟高原家走动,渐渐成了好姊妹。有了王献忠的震慑,村里的那些光棍,倒是对马俊兰产生了不小的忌惮,后来再没发生出格的事。
可王大江真的会带自己吗?这些年虽说两家关系不错,可王大江仍没少欺负高原,甚至以欺负高原为乐。
果不其然,次日,两人刚见面,高原就碰了一鼻子灰。
“你想干嘛?”眼看高原要上车,王大江就凶神恶煞地问。
“你妈说…让你带我…去学校。”高原的脸火辣辣的,手本能地松开了车子。
“这车你知道多少钱吗?坐坏了你赔得起吗?”王大江仰着头、垂着眼梢,居高临下鄙视道:“我警告你,不要给鼻子上脸。还有,到了班里,别说你跟我同村,老子丢不起那人!”
说完,王大江骑车飞驰而去,高原站在原地紧握拳头,他就知道会这样,自己干嘛还要闹这一出,自取其辱?!
第一天上课,高原就迟到了,看在刚开学的份儿上,老师也没为难他,算是侥幸躲过。
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次日高原就起了个大早,赶紧做饭、吃饭,再备好中午的干粮,好早点跑去学校。
这惊动了马俊兰,她忙起床下地,披着衣服问儿子:“这还不到六点,你起这么早干嘛?”
高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马俊兰当即又问:“大江不带你?”
“没!”他赶紧否认,他不想多生事端。
王大江虽浑,但他爸妈是好人。高原不想因为与王大江的关系,而影响到大人。
况且这事儿一旦拆穿,王献忠肯定会揍大江,而对方的一腔怒火,肯定还会在他身上找回来。于是高原只得强颜欢笑,说大江很愿意带他,只是他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马俊兰信了儿子的话,因为大江在长辈面前,还是挺懂事的。那个年代,父母又怎会知晓,属于孩子们的江湖?
早起的计划,被母亲破坏了,高原只得硬着头皮,又一次迟到了。
班主任堵在教室门口,一会儿看看高原,一会儿想想他优秀的入学成绩,最后一声叹息,挥手让高原赶紧进去。
班主任相信“事不过三”,可高原却连续一周,天天迟到。第二个周一的早晨,班主任指着高原的鼻子,瞪着眼珠子怒吼:“你立马给我滚去罚站!”
于是高原又成了全班人的笑柄。更可恨的是,王大江还悄悄把“小傻子”的头衔,在班里散播开来,压得高原抬不起头。
他真的不想被人关注,哪怕在班里,当一个透明人也好。可偏偏他又没有自行车,天天罚站引人注目;同时还要骗着母亲,装出一副与大江结伴同行的样子。那个初中,他念得好辛苦。
而且母亲知道,大江每天七点半出发,所以高原也得按照这个时间,与对方一起出行。如果高原起早了,母亲就会极为敏感地怀疑,俩孩子是不是闹矛盾了,大江是不是不带他了?高原不想把这事儿捅破,更不想两家产生间隙。
上课时间是八点,所以高原要想不迟到,他就必须得在半小时内,跑十里地,跑得和自行车一样快。
这个距离,对于成年人来说,可能不算太难。可高原才11岁啊,况且他体质孱弱,又背着重重的书包,中间还要穿越一片高低起伏的土坡,赶上阴天下雨,那更是要了命!
可他没有选择,命运只给了他这一条窄路,他能做的,就是拼命与时间赛跑,拼命缩短迟到的距离。
班主任也关注过这个问题,甚至找高原谈话,想问清他迟到的原由。
但高原没说,这太丢人!他更不想博得老师的同情与怜悯,因为对他而言,怜悯,同样是一种侮辱。
秋去冬来,日复一日。
50分钟…
40分钟…
35分……
在历经了四个多月的千锤百炼后,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高原终于跑进了30分钟,他再也不需要罚站了!
他随着人流涌进教室,成了普通大众的一员,汗流浃背地来到座位上,心里却是那样地安逸和幸福。他终于可以像个平凡的人一样了。
自那天起,高原几乎很少再迟到,少年用自己的意志、努力与坚持,解决了求学路上的一大障碍。可他仍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贫穷。
班里除了他,几乎没人自带午饭。大家基本都去食堂,或校门口的小吃街就餐,也花不了多少钱,一元就能买碗面条,两元就能喝豆腐脑,吃一顿水煎包。
只有高原在家里带馒头、咸菜,用罐头瓶子装一杯凉白开。他还不敢在班里吃,每次都躲到操场的垃圾堆后面,那片小树林里,做贼般地囫囵吞枣、左顾右盼,生怕被认识的同学看见。
当然这些对高原来说,都还可以忍受;可一旦牵扯到交资料费的问题,就更麻烦了!
上学的学费,还是母亲卖陈粮凑的,可现在学校又要交资料费,家里还能卖什么呢?班主任一直在催,如今班里只剩他和那个叫宋雪的女孩没交了。
虽然老师不点名,可每次在课堂上,老师不经意地提上一句,都会把高原吓得一哆嗦。
高原只跟母亲说过一次资料费的事,他也能从母亲的脸上,看到那为难的模样。母亲只让他再等等,所以高原此后便没有再催促;他知道母亲难,家里更难!
可拖上一天两天还行,拖上一周两周,他也能硬着头皮坚持。可自己这一拖,已经快一个月了,关键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学校规定要在考试前一个月交上。
老师给了他脸面,自己也得兜着呀?他也知道老师挺犯难的!
于是那天放学回家,他决定无论如何,得再跟母亲说说,这钱万不可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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