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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说新婚夜,阴骘暴君要爬床》精彩片段
金茗听到“刺啦”一声,看到她胆战心惊了一路才买回来的春宫图被云姒撕破了,连忙心疼地伸手去接,想要将撕成两半的春宫图拼到一起。
金茗同样云英未嫁,不知男女之事,不小心看到春宫图,立刻吓得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姑娘!您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亲眼看到自己帮姑娘买回来的春宫图画着什么后,金茗快吓哭了。
云姒第一次看到春宫图,初知男女之事,本就心神不稳。金茗这一声惊叫,吓得云姒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偷看春宫图,已是十分的羞耻。
她偷看的春宫图被贴身侍女也看到了,心中的羞耻更是翻了几番。
云姒真想变成一只小小蚂蚁,在地上找一个缝钻进去。
她又羞又臊,一把夺过撕成两半的春宫图,又狠狠撕了好几下。撕碎的春宫图如片片雪花般落下,云姒扭过头去,一眼也不再看,吩咐金茗:“你悄悄去烧掉。”
金茗收拢起撕碎的春宫图,藏在袖子里,偷偷去小茶房,点上炉子烧掉了。
她仔细翻看一遍,确定都烧成了灰,才跑回姑娘的闺房。
云姒看到金茗回来,连忙问道:“烧干净了吗?”
看到金茗点头,云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快睡吧。”
金茗吹熄了灯,然而一主一仆,在黑暗中都迟迟没有睡意。
云姒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轻声问道:“金茗,你睡了吗?”
金茗连忙应声:“姑娘有事?”
云姒:“我没事,就是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云姒磨磨蹭蹭半天,极小声地说出自己憋不住的问题:“金茗,那张图里画的……你觉不觉得可怕?”
金茗的声音也极小:“是有些吓人……”
云姒用低不可察的声音说道:“男人怎么会长那样呢?”
她心想,金茗只是看到了一张图就吓成那样,她在梦中看到的可是活生生的人。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将她禁锢在怀里逃脱不得的……活色生香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春宫图里画的也不太一样,除了腰更细腿更长之外,还有一处也……
云姒不受控制地想到,不知道如春宫图中画的那般是多数?还是如梦中男人那般的是多数?
唔,既然那么细的腰那么长的腿都不常见,那梦中的男人或许各处都不寻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云姒猛地用锦衾蒙住脸,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直到在锦衾中憋闷地喘不过气来,才将掀开一条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金茗已经睡着了,她今日里虽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心事比云姒少多了。
云姒听着金茗和缓的呼吸声,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已经连着几日不曾休息好了,但是每当她快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一根弦被铮地拨动,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
云姒不敢睡。
她怕极了自己入睡后又做那样的梦。
云姒这样硬生生地熬了一个晚上,打个瞌睡便立刻醒来。这一招还是管用的,一直到天亮起床,云姒都没有做梦。
只不过这样一夜几乎不曾休息,云姒满脸憔悴,吓了侍女们一大跳。
云姒吩咐侍女:“给我上一点淡妆。”
淡妆根本遮盖不住云姒的憔悴,清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担忧地看着她:“又没睡好吗?”
“许大夫开的药,你可按时吃了?”
云姒在母亲慈爱的目光下,鼻梁一酸,差点没有哭出来。
从小到大,她都在母亲的羽翼之下,母亲将她保护得极好。云姒无忧无虑地长大,从不曾有什么秘密瞒着母亲。
如今,她在母亲面前也有了秘密,心中的愧疚和煎熬将她淹没……甚至在一瞬间,云姒生出对母亲和盘托出的冲动。
她告诉母亲,母亲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最终云姒还是将这个秘密牢牢藏在心底……做梦之事,哪怕对着最亲密的母亲,她也无法启齿。
云姒装作若无其事。她第一次发现,姑姑教给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她竟然学得这么好。
她浅笑着朝母亲撒娇:“许大夫开的药,一点都不管用,又那么苦,我不想喝了!”
“你啊……都定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吃个药都怕苦。”郑国夫人以为云姒还是像从前那样嫌药苦不肯吃。
“罢了,你年纪轻轻,也不该喝太多药。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安眠的食疗方子。”
“你如今用的是什么香?先把屋子里的香换成安神香。”
“若是再睡不着,睡前让金茗她们给你念几页书。”郑国夫人叮嘱道,“夜里不许自己看书,伤眼睛。”
丞相府底蕴不凡,云姒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女,金茗、银针、白毫、绿芽,年龄都与她相仿,从小伴着她长大,跟她一起读过一些书。
学问不敢说,四个侍女都是识字的,给云姒念书不成问题。
云姒听到母亲的谢谢叮嘱,鼻梁又是一酸,险些没有落下泪来。
她娇娇地靠在母亲怀里:“让娘替女儿担心了……女儿没事的。”
云姒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很快便消瘦下去。
她原本就生得纤细,又瘦了许多,下巴更尖,一双眼睛更大,腰肢细得仿佛一双手就能掐住,像春日里随风飘荡的柳枝。
窄窄的肩膀、单薄的背影,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云姒衣带渐宽,前一阵子刚裁的夏衫,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郑国夫人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焦极了,担心女儿生了什么大病:“叫许大夫来为你诊诊脉。”
云姒赌气道:“我不要许大夫诊脉,许大夫上次开的药又苦又没用!”
云姒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她的梦来的蹊跷,安神药不起效用也很寻常。
可云姒一想起自己上次喝了安神药,本以为能一夜无梦,结果被困在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时长是前两回做梦的好几倍,比前两回做梦经历的更多……
云姒嗔怒:“我再也不喝许大夫开的药了!”
“好好好。”郑国夫人极宠她。云姒不肯看许大夫,就求了太医下值后来为她诊脉。
太医隔着帘子,询问云姒有什么症状。
云姒告诉太医,她无法安眠、夜夜多梦,之前喝了安神药被梦魇住醒不过来……想让太医帮她开一种药,喝了之后就不会在做梦。
太医听着云姒的话,越听越惊讶。
前两日他刚为皇上诊过脉,皇上说的话和云姒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太巧了吧?丞相府的嫡小姐,怎么和皇上的症状一模一样?
太医隔着帕子为云姒诊脉,发现云姒的脉象和皇上也极像。
真是奇怪……失眠多梦又不是疫症,不会传染。
再说皇上和丞相府嫡小姐两人又从不曾见面,便是传染,也不可能在这两人之间。
太医心想,这只能是巧合了。
皇上的病症,太医自然不敢向外吐露一个字。
他什么都没说,提笔刷刷写下一副和皇上一模一样的方子。
太医的方子,云姒试着吃了一次,依旧无用。
夜里,她依旧梦到了那个男人。
不过这一次,郑国夫人没那么好说话了,云姒消瘦得厉害,郑国夫人让侍女盯着她喝药。
云姒找机会偷偷把药倒掉,侍女们会帮她打掩护,但碰上郑国夫人亲自来盯的时候,云姒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喝下去。
喝了安神药后,那一夜会格外难熬……
但云姒也没有法子,若是为了不做梦,夜夜睁着眼睛熬,她早就把自己熬死了。
六月初,云姒接到了永嘉郡主的帖子。永嘉郡主要举办生辰宴,宴请了诸多京中贵女。
银针消息灵通,告诉云姒:“永嘉郡主这次不仅邀请了贵女们,还邀请了不少年轻儿郎呢。”
“永嘉郡主只比姑娘小一岁,也到了相看的年纪。润王府多半是要借着这次机会为永嘉郡主相看呢。”
云姒吃了一惊:“那爹爹肯定不许我去。”
银针说道:“男女宾客自然是分开的。”
“男宾在东侧,女宾在西侧,中间隔着一道流觞曲水,谁也越不过去。”
“姑娘放心,永嘉郡主的生辰宴,润王府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没人敢乱来的。”
云姒依旧有点犹豫:“隔着流觞曲水?”
云姒约莫记得润王府的格局,流觞曲水是一条贯穿王府的水道,上面的小桥只要让人守住,确是谁也无法从一侧走到另一侧。
可是流觞曲水却不算宽……贵女与儿郎们各在一侧,还是能遥遥望见彼此的身影的。
按本朝风气,这并不过甚。
只是丞相府家风向来严谨,云姒还从未赴过这样的宴会。
“爹爹会应允吗?”云姒不太肯定。
云姒捧着永嘉郡主的帖子去找爹爹,云丞相犹豫片刻,想到云姒近来在家中恹恹的,答应下来:“出去散散心也好。”
云姒如今已经定亲了,云丞相对她的管束也松泛了一些。
“身边多带几个侍女,不要乱跑,不要落单。”云丞相叮嘱道。
云姒乖乖应下,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其实她和永嘉郡主没什么交情,但是永嘉郡主的生辰宴邀请了不少贵女,云姒的几个手帕交都收到了帖子。
想到即将见到几个手帕交姐妹,云姒满心期待。
云姒消瘦许多,之前的夏日裙衫不够合身,在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前,又量体裁衣,新做了好几身。
新裁的裙衫送到流云苑,侍女们服侍着云姒穿上身,全都露出惊艳之色。
“姑娘真是太美了。”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绿芽俏皮地说道:“被姑娘穿在身上,这些衣裳可真是有大造化。”
云姒敲了一下绿芽的额头:“促狭。”
侍女们帮着云姒精挑细选,选出了一套赴宴时穿的衣裳,又配好首饰。
到了赴宴的日子,云姒进了润王府,先去给润王妃请安,然后就去找永嘉郡主,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献上。
接下来就自在了,云姒不爱和半生不熟的人交际,直接和两个手帕交坐在安静一隅。
云姒的两个手帕交,傅雪和罗璇玑,看到云姒齐齐露出惊艳之色。
罗璇玑伸手挽住云姒的胳膊:“阿姒,你瘦了好多!”
“你怎么瘦下来的?快与我说说!”
罗璇玑是光禄大夫之女,云姒听爹爹说,光禄大夫身形颇为……雄壮。
罗璇玑的娘,云姒也见过,是个丰腴的美妇人。
因此罗璇玑从小时候起,便生得珠圆玉润。
这样的相貌,小时候人见人爱,都夸她像年画上的娃娃。可步入少女之龄,罗璇玑便天天想着办法将自己变得消瘦一些。
云姒自是知道罗璇玑的心病,可她这一回瘦下来的缘由,却无法与罗璇玑说。
云姒只能说一半:“这一段日子夜里睡不好,白日里便没有胃口,不知不觉便瘦了些。”
罗璇玑快羡慕哭了:“不知不觉!你不知不觉就瘦了这么多!”
罗璇玑每次饿得浑身难受,腰也瘦不了一寸。
更让罗璇玑无法理解的是:“夜里睡不好,白日怎么会没胃口呢?我若是碰上夜里睡不好的时候,第二日便格外易饿、格外贪吃!”
云姒忍着笑:“你这样也很好。”
云姒知道罗璇玑在羡慕她,可她又何尝不羡慕罗璇玑?最大的烦恼就是想让腰细上两寸……
若是能让她摆脱那些梦,云姒愿意让自己的腰粗上两寸,甚至四寸都行!
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安排得颇为丰富,除了宴席之外,如今夏日里的荷花开得正美,永嘉郡主邀请一群少女们去湖畔阴凉处赏荷。
既是赏荷,自然少不了吟诗、作画。
这些云姒都不惧,可后来不知谁牵的头,玩起了投壶,输了的还要罚酒。
云姒投壶一向不好,她天生力气小,每次竭尽全力地投出去,箭飞到一半便软绵绵地落下去,根本扔不进壶中。
每一轮,云姒都饮下一小盅酒。
为了应景,今日的酒也是荷花酿。荷花酿是专给她们这些女儿家饮的酒,甜味有七分,酒味只有三分,多喝几杯也不易醉人。
云姒以往喝荷花酿,从未醉过,便有几分大意。
然而这一次,几杯桃花酿下肚,云姒很快便感觉两颊发烫,脑袋发沉。
“金茗、绿芽……扶我去那边的空亭子里歇一会儿……”
云姒心中直呼糟糕,她有些醉了。约莫是连日没有休息好,本就困倦,或是近来消瘦了许多,酒量也不复从前。
云姒坐在凉亭上,倚着凉亭的柱子,眼皮合上的前一瞬,看到侍女都围在自己身边,傅雪和罗璇玑也都急匆匆地跟过来。
这么多人围着她,倒是不必担忧……云姒精神一松,立刻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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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入眠后,立刻坠入梦中。
不知为何,梦外,云姒喝醉了,梦中的她也饮过酒,身上带着酒气,半醉半醒。
醉酒之后,人会格外大胆。
不知道是梦外的酒还是梦里的酒让云姒胆子大起来。
她两只手捧住男人的脑袋,睁大眼睛凑近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说你不是人?”
“是妖?是魔?是鬼?”
云姒的眼睛已经快贴到男人鼻尖了,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脸上。
可是男人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白雾,云姒怎么也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就如同前几回一样,两人已经离得那么近,云姒却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今夜你很不一样。”
云姒一见面就如此热情地凑上来,男人将云姒的动作当作对他的邀请。
男人的大手握住云姒单薄的肩膀,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云姒饮了酒,嘴唇比平时更红嫩娇艳。
谢琰低下头,直接贴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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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带扣被扔在坚硬的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云姒腰带被抽出,罗裙翩然散开,犹如一朵花,在风中落下。
她紧闭双眼,身子缓缓浸没在温泉池中,双臂紧紧抱在胸前。
哗啦一声,男人的长大腿往前一跨,跳到云姒面前。
水花飞溅到云姒脸上,男人的胸膛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脸,然而这样便无法遮挡自己的身体。
云姒惊呼一声,手掌径直覆在男人眼睛上:“你……你不许偷看!离我远一点!”
男人神色一冷,陡然散发出暴戾的气息。
云姒被吓到了,不敢再盖住男人的眼睛,颤抖着想要将手移开。
她早就发觉,男人有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但也有些时候,男人会陡然变成另一番模样,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就在云姒即将移开手时,男人轻笑一声,又变回了寻常的模样,火热的手掌抓住云姒细细的皓腕。
“这样也不错。”男人声音中藏着笑意。
“不过眼睛被捂住,我无法自己沐浴,要你来帮我。”
云姒的脸色在温泉蒸腾下本就粉润生光,听到这话更是红得要滴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在笑云姒气了半天,连一句骂人的话都骂不出来。
不知道是怎样在深闺中养大的小姑娘,一颗心比这池温泉还要清澈透亮,让人一眼就望到底。
男人声音悠然:“要么我睁开眼睛自己洗,要么我闭上眼睛你为我洗。”
“你来选。”
云姒咬着唇:“我……我……”
煎熬了许久,她一咬牙一狠心,说道:“我给你洗,你不许睁眼睛!”
男人唇角勾起:“一言为定。”
既然说了要共浴,云姒知道不沐浴这一关是过不了的。她一只手牢牢捂着男人的眼睛,一只手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在温泉中浸湿后,飞快地在男人身上乱擦一通。
给男人擦身的时候,云姒自己也紧紧闭着眼睛。
直到男人伸手捏住她的皓腕:“这里……可不能这么用力……”
云姒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回手!
帕子被她慌乱地丢到水中,“好……好了……给你洗好了!”
男人转了半圈,背对着她:“这一面还没有擦。”
云姒弯腰去捞刚扔到水中的帕子。她额角的碎发沾着细碎的水珠,弯弯曲曲地贴在粉z嫩的脸上。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一缕碎发柔顺地垂下来。颈窝里的水珠儿从湿漉漉的肌肤上滚落,落进温泉水池中。
水珠滑过的肌肤痒酥酥的,云姒伸手抹过那一片肌肤。
谢琰闭着眼睛,眼睛看不见,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微弱细碎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听着那些声音,心中遐想云姒此时的模样。
谢琰闭着眼睛,喉间微滚。
云姒捡起帕子,飞快地将男人的背擦了一遍。隔着帕子,男人背上的热度依旧传了过来。
轮到她自己,云姒确定男人始终闭着双眼后,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她,速战速决地给自己擦了一通。
哗哗不断的水声停下来,男人听到云姒走出温泉池,用棉布胡乱擦干身子,窸窸窣窣地穿上衣裳。
云姒穿戴整齐,背对着男人:“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在表示自己根本不怕云姒看。
云姒在男人的笑声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从茫然到清醒。
男人的笑声仿佛还在她的耳边,云姒猛地坐起身来,立刻伸手摸向腰间。
腰间空空荡荡,她没有摸到带扣,一颗心猛地缩紧了。
然后云姒回过神来,她正穿着寝衣,腰间自然没有带扣。
“绿芽……”云姒出声唤人。
绿芽连忙掀开帘子进来:“姑娘,您这么早就醒了?”
外头天色才蒙蒙亮,夏日里天亮得早,云姒平日里不会这么早起床。
“姑娘,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绿芽问道。
云姒摇头,问绿芽:“带扣呢?”
绿芽没听懂:“啊?”
云姒声音焦急:“表哥送我的带扣呢?”
“在匣子里收着呢,姑娘最近不是天天戴它?”
绿芽奇怪极了,昨日睡前姑娘刚将带扣摘下来收进匣子里,怎么姑娘大清早一睁眼就问?
云姒:“拿来给我看看。”
直到绿芽将带扣放在云姒手中,云姒抚摸着完好无损的带扣,才松了一口气。
梦都是假的。
表哥赠与她的带扣没有碎。
绿芽更不解了:“姑娘,到底怎么了?”
云姒:“无事,只是梦到带扣摔碎了。”
她吩咐绿芽:“将这枚带扣好好收起来,我以后不戴了。”
云姒不想再看到这枚带扣。
“诶!”绿芽清脆地应下,以为云姒是太过珍惜,生怕摔碎这枚玉扣,才不肯再佩戴。
绿芽掩唇笑道:“小郡王送来的带扣,姑娘真是珍惜呢。”
珍惜吗?云姒垂眸。
方才在梦中,这枚带扣由另一个男人从她腰间解下,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可谢琰并不这么觉得,如果那是爱的话,爱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谢琰的生母,作为前朝的亡国公主,名义上已经被赐死了。她本该是一个死人,却被藏在深宫之中。
谢琰的父亲将无数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堆在她的面前,却不肯给她一双鞋子。
那个生出谢琰的女人,从不被允许用自己的双脚踩在宫殿的地上。
她想去哪里,只能等着谢琰的父亲来看望她的时候,将她抱过去。
身边所有伺候她的宫人,不被允许和她说一句话。
在深宫之中,唯一一个会和她说话的人,就是谢琰的父亲。
在谢琰七岁之前都是如此。
七岁之前,谢琰一直不知道自己生母的存在,哪怕她就在宫里,生活的地方和谢琰相距不过百丈。
七岁时,谢琰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秘密。他聪明地躲开所有人,偷偷去看望那个可怜的女人。
有一次,他刚溜进那个女人的宫殿,父皇就来了。谢琰连忙躲进衣柜里,然后透过衣柜的缝隙,看到父皇是怎么对待那个可怜的女人的……
谢琰强忍着恶心,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宫殿,吐得天昏地暗。
年幼的谢琰认定,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天下最恶心的事。
谢琰的诞生是一个意外——他的生母是前朝公主,绝不该生下皇子,混淆血脉。
可是在谢琰诞生之后,除了他的生母之外,后宫中竟然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够诞育孩子。
谢琰之前,还有一个皇兄,就是当今的瑞王,谢长泽的父亲。
瑞王天生有疾,两条腿一长一短,这样的皇子注定无缘大位。
谢琰是唯一一个健康的皇子——直到他一把大火烧死父皇。
谢琰唯独没想到的是,他的生母自己走入了那场大火中,最终没有在她被囚禁了十几年的深宫中留下任何痕迹。
谢琰作为唯一的登基人选,登基为帝。
登基后,谢琰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他记不住那些女人的脸和名字,更不想和任何一个女人生孩子。
源自他父亲的肮脏血脉,不该再流传下去。
谢琰知道自己的侄子们对皇位虎视眈眈,不过他并不在乎。
在他死后,不管皇位传给谁,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昏君、暴君、亡国之君……谢琰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那些人的确没有说错。
谢琰听到这样的话,不仅不会生气,反而隐隐期待。
如果王朝真的断绝在他手中,也很不错。
一切都太无趣了,亡国……听起来有一点意思。
感觉一切都很无趣的谢琰,在做梦之后,第一次有了强烈地想要做到的事——他要找到梦中的少女。
这是第一个让他不觉得厌恶,相反,对他充满深深吸引力的女人。
梦中的少女,像是甜蜜的花朵、诱人的毒药……引诱着他一步步接近、占有。
然而他寻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梦中少女的踪影。
那些笨蛋送进宫里的女人,全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还有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把探子送进来,谢琰杀了几个,以为那些人会聪明地停手。
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依旧不肯停下,谢琰只能继续杀,把送进来的探子全都杀掉。
他不在乎亡国,可他不想被人当作傻子。
谢琰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找到梦中的少女,她腰间的红痣是那么明显的记号。
她总不能当着未婚夫的面,为另一个男人揉肩吧?
谢琰饶有兴味地看着云姒,感觉在看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说来奇怪,谢琰向来对女人避之不及。后宫中的那些女人略靠近他一点,他就被她们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心烦。
唯一一个他愿意亲密接触的,只有那个梦中的少女……
可他下旨选妃,却至今没找到他。
谢琰想,或许那名少女并不在人世间,是天上的仙女。
奇怪的是,眼前女扮男装的小侍女也并不让他厌烦。或许是女扮男装身上没有脂粉味?
总之,谢琰不想将她轰走,还想把她叫到身边逗弄她。
“你不是相府的僮仆?在云丞相身边伺候,怎么不会揉肩?”谢琰故意问道。
“陛下恕罪,奴真的不会揉肩……”
谢琰:“没事,就算你揉的不舒服,朕也不会怪罪。”
谢长泽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前,走到谢琰身边:“皇叔,侄子为您揉肩。”
谢长泽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谢琰拦住。
谢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何必侄儿动手?让那个僮儿来!”
谢琰看向云姒:“你还磨蹭什么?难道想抗旨?”
云姒的心狠狠一沉,陛下这么说,这件事已经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除非她现在说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可那也是欺君之罪!
谢长泽眼看已经按捺不住,要拦在云姒和陛下中间。云姒连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冷静下来。
她恭敬应下:“是,那奴斗胆为陛下揉肩。若是揉的不好,请陛下恕罪。”
云姒话音落下,再也不给自己反悔的时间,快步走到谢琰伸手,双手覆在谢琰的肩膀上。
在她触碰到陛下的一瞬间,她看到谢长泽猛然瞪大的双眼。
云姒心中像是被针刺一般。
看到长泽哥哥的反应,云姒再也无法逃避——此时此刻,她正当着未婚夫的面,为另一个男人揉肩!
长泽哥哥会怎么想她?
云姒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长泽哥哥会体谅她的苦衷吗?还是会嫌弃她?
“动作快一点,力道重一点……没吃饭吗?”谢琰催促道。
云姒连忙忍住打转的泪水,用力为谢琰揉肩。男人的肩膀和梦中的触感一模一样,硬邦邦的都是肌肉,云姒一用力,男人身体的热度透过布料,传到她的手掌上……
云姒低着头,丝毫不敢看面前的未婚夫。
长泽哥哥,对不起……
云姒强忍着,她此时不能露出一点不对劲来,否则她的牺牲都白费了。她绝不能连累父母家人!
若是表哥介怀,她就和表哥退婚。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去庵里当姑子去!
云姒下定决心后,专心致志地给谢琰揉肩。听说宫中每年都死很多个宫女宦者,后宫的妃嫔也年年都有人死,云姒可不想试试惹怒暴君的下场。
谢琰感觉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的力道越来越稳,惊讶地挑了挑眉,身后这个小女子的表现可真是令他惊讶。
“好了,不用揉肩了,你给我捏捏腿。”谢琰说道。
捏……捏腿?
云姒浑身一颤,腿比肩更私密得多。
可是她根本无法拒绝,云姒无助地看向未婚夫。看到谢长泽双眼通红,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谢长泽的面色更加苍白。
云姒紧咬嘴唇,在未婚夫目光注视下,缓缓伸出双手,触碰到谢琰结实有力的大腿,感受着透过布料的热度……
云姒趁机说道:“娘……我知道我不能—直陪着你们,那多陪两年行不行?”
“—年……半年也行。”
“我想将婚期延后,多陪—陪你们。”云姒在母亲怀里撒娇。
郑国夫人从小对云姒百依百顺,但凡云姒说出口的,她都想办法满足。
可是这—回,她伸手摸了摸云姒的头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不行,婚期已经定好了,怎么能延后呢?”
“娘知道你心里忐忑。别怕,等你成亲以后,也可以常常回家来,娘也可以去看你。”
“娘给你精挑细选几房陪嫁,定不会让你嫁人后日子难过……”
不管云姒怎么撒娇,这—回都没用。母亲坚决不同意将她的婚期推迟,哪怕只是去探探谢家的口风都不行。
母亲都如此,更不用说父亲的态度了。
云姒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养病,又苦又酸的汤药每天都要喝三次,发热却—直反反复复。
这样在病床上躺了七八天,云姒的病终于好了。她因此消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松松垮垮,圆润的少女脸庞—下子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下巴尖尖的,衬得—双杏眼越发显大。
云姒病了这—场,府里解了云莺的禁足。
云姒病好了才听说,她在床上发热昏睡的时候,云莺和乔姨娘日日都在为她抄经祈福。
云莺—日抄两卷经书,除了吃饭和睡觉都在抄经。乔姨娘更加诚心,是跪着抄的。
云姒还听说乔姨娘日日都在说,愿意以身替之,自己替云姒生病。
云丞相得知云莺与乔姨娘的所作所为后,立刻解了云莺的禁足。
就连郑国夫人听说后,也觉得她们为云姒抄经是好事。
只有云姒心中不太舒服。
绿芽说透了她心中所想:“假惺惺!”
“她们要是真的关心姑娘,怎么—次也不来看姑娘?”
“母女两个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姑娘过了病气。抄经都是抄给丞相看的罢了!”
云姒轻叹—声:“算了。反正早晚要解开云莺的禁足。”又不可能将云莺关—辈子。
不过母女两人这样用生病的云姒来达成自己的算计,的确让云姒感到厌恶。
在解开云莺的禁足后,丞相府里还发生了—件大事。在寺里礼佛半年之久的祖母,回到了丞相府。
云姒去向祖母请安,祖母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对丞相府唯—的嫡子云章也不冷不热。
反倒是将乔姨娘生的庶子云程叫到身边,好生—顿亲热。
祖母赏赐给云章和云程的东西,给云姒和云莺的东西,也几乎都齐平了。
云姒担忧母亲生气,去母亲院子里劝慰她。母亲和祖母关系不和,由来已久,连带着祖母也不喜欢云姒和云章,反倒是乔姨娘所出的云莺和云程很得祖母的偏爱。
至于祖母和母亲的矛盾,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因为郑国夫人出身太高,又生性骄傲,不讨祖母的喜欢罢了。
乔姨娘带着她所出的庶子庶女,最会做小伏低讨祖母的欢心,祖母的心就偏得没边了。
郑国夫人明明正在因为祖母的做法而生气,看到云姒来她的院子,立刻装出—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娘,别忍着了,忍着对身体不好。”云姒说道。
郑国夫人知道瞒不住云姒,轻轻叹了—口气。
郑国夫人想到云姒不想成亲,—直说要在家里再留两年,又担心女儿看到婆媳不和想到自己的婚事,连忙说道:“你成亲后,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婆母是亲姨母,不会为难你的。”
等到姨母离开后,郑国夫人脸色不太好,叹息—声:“姨母和婆母确实不—样。”
云姒反过来宽慰母亲:“那倒也未必,姨母—向喜欢贞静的女子。便是姨母自己的亲女儿去秋狩,她也要说上几句。”
郑国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等你嫁了人,可就不如在闺中的日子轻松了。”
为了表明丞相府的态度,中秋节的前前后后,云姒都没再出门。各府邀她去玩的帖子她都拒绝了,在家中摆出—副待嫁的贞静模样。
中秋节刚过完,便到了罗璇玑成婚的日子。
云姒与傅雪作为罗璇玑最亲密的手帕交,在罗璇玑闺房中为她添妆、送她出阁。
云姒与傅雪手握着手,都哭成了泪人。
罗璇玑的婚事的确太仓促了。虽然办得盛大隆重,但细节之处还是能看出来准备不周。
婚礼上,男方家里忙前忙后的僮仆婢女们,有许多看起来都像没头苍蝇—样。—点小事要好几个人做,还做不好。
云姒看得直皱眉,丞相府里可不养这样的僮仆婢女。
从家里的仆人如何,就能看出来家里的主人如何。云姒不禁为罗璇玑婚后的生活担忧,她嫁进的人家,看起来不太有规矩啊……
云姒只盼着,罗璇玑婚后能过好她的小日子。
罗璇玑大婚后不久,云姒就迎来了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
—大早,云姒尚未起床,就听到窗外有叽叽喳喳的喜雀叫声。
绿芽推开窗户,探头向外看,然后笑盈盈地回来说:“窗外有好几只喜鹊呢,看来今日要有喜事。”
没想到还真被绿芽说中了。上午,谢家来人,择定结婚佳期。
写着佳期吉日的红笺,装在镶金嵌玉的匣子里,送到丞相府。
谢家向云家请示迎娶的日期。
绿芽听说谢家遣媒人来请期后,面露惊喜之色:“我就说今日—早喜鹊叫是有喜事!”
“我去厨房要—些小米,洒在窗台上,喂—喂喜鹊。辛苦它们—大早来报喜!”
绿芽话音未落,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云姒看着绿芽跳脱的背影,无奈摇头。什么要小米喂喜鹊,不过是绿芽的借口,绿芽肯定是去前头打听消息看热闹了。
金茗笑道:“难道姑娘不想早点知道,婚期定在哪—天?”
云姒抿嘴不答,她自然是想知道……
之前她已经对父亲母亲说过好多次,希望将成亲的日子定的晚—点,她不想那么早出嫁,想在家中再多陪父亲母亲—会儿……
也不知道她的话,父亲母亲有没有听到心里去,又有没有和谢家商量好。
“晚—点,晚—点,—定要晚—点……”云姒在心中拼命祈祷,成亲的日子越晚越好。
再给她—些时间,让她想办法解决做梦的问题。
秋狩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定了梦中的男人是陛下,见到了陛下长什么模样,云姒的梦境又变得不—样了。
之前她在梦中看不到男人的脸,如今的梦境中,男人的脸每—次都十分清晰,俨然就是陛下的模样。
看清脸之后,云姒在梦境中,与男人耳鬓厮磨之时,羞耻的感觉变得更浓。
云姒每看到陛下的脸,就会想到陛下的身份。谢琰是谢长泽的亲叔叔!
待她与谢长泽成亲之后,她也该叫陛下—声皇叔!
她竟然在梦中与未婚夫的亲叔叔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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