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可是语气却冷了几分道:“夏雨妹妹,侍云年纪还小,又是头一次办差事,难免会有纰漏,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教导好,夏雨妹妹不必恼火,我这就去寻了放回去便是!”
夏雨是知道芍药在陈姑姑跟前有些体面的,也不敢得罪,便道:“瞧姐姐说的,姐姐成日里有多忙,妹妹是看在眼里的,怎好叫姐姐操心,就让她与我寻了去,片刻便回!”
永安忙向炕边凑去,经过小几上的烛台时,小指一弹,悄无声息的撒进一抹迷药。
永安穿上鞋子,对芍药道:“芍药姐你们先睡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去便回!”
芍药淡淡的扫了一眼夏雨,嘱咐永安快些回来,便收拾起手里的活,和春桃紫云上了炕。
永安故意领着夏雨在院子里绕了一大圈,才在茅厕的角落里找到那被遗落的扫帚和搓子。
夏雨嫌弃的捏着鼻子,让永安送到院门口的角落里,她拧着小细腰回了房间。
永安撇撇嘴,有什么可嫌弃的?难道你不出恭?
永安磨磨蹭蹭的送回了扫帚,又回到房间,见芍药几个已经睡下了,便熄了灯,静静的聆听了一炷香的时候,才悄悄出了房间,奔着那块空地而去。
白天的时候,永安默背几句心经的口诀,这会儿坐在井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调动着气息。
永安练了这许多日子,只能让呼吸更绵长一些,至于那玉女经,她是根本参不透其中的奥妙,体内那条如蚯蚓般的气息,自那次蠕动了几下后,便似是冬眠了一般,再无动静。
永安尽可能的感受着身边的气息,周遭静的都能听见井水里偶尔泛起的涟漪。
这让永安很是欣喜,自己算不算是进步了?鬼师父回来不会打她屁屁了吧!
听力的精进,让永安更加勤勉的日日准时来这里练功,内力虽没有什么长进,可是永安的气息越来越稳。
正月十五月儿圆,井里映出天上的那轮明月,像是个硕大的珍珠落在深色的盘子里一般。
永安轻轻弹指,一粒石子打破了井中月光,永安望着井里逐渐恢复成形的月光出神。
鬼师父走了半个月了,他去了哪里要这么久还不回来?一个除夕夜都无处可去的人,能去哪里呢?
永安发现,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居然有些依赖他,每天也期待能见到他,在他身上汲取父亲曾经有的温暖。
永安突然很想父亲,想那个把她架在脖子上玩耍的爹爹。
每逢佳节倍思亲,永安至亲的双亲均已亡故,不知二哥和庶弟有没有她的好命能活下来,两个庶姐在青楼好吗?
能好吗?昔日名门闺秀,今日倚栏卖笑,若是能求死,两个姐姐怕是不会苟活于世上。
永安不知她还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因为娘亲的遗愿,让她好好活着吗?
深深叹了一口气,学会了盖世武功又怎么样,还不是跟鬼师父一样孤独凄凉。
永安收回凝望着水面的目光,垂下眼帘,想要跳下井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她险些掉下井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永安回头望去,见一个十一二岁的锦袍小少年朝她走来。
永安从小在王侯将相府里走动,这小少年的穿着非富即贵,而能在皇宫里随意走动的,那必然是皇子。
永安慌张的跳下井台,跪了下去,怯懦的答道:“奴婢睡不着,出来走走,扰了殿下的清净,是奴婢的过错!”
永安叩拜下去,伏在地上颤抖着小身体。
那小少年哼了一声,气道:“你们都怕我,为什么都这么怕我?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永安将头伏的更低,不去理会他的质问。
小少年叹了口气,走到永安身旁坐在井台上,永安眼角瞄到那小少年晃荡着的脚,吓得一个激灵,忙抬起头,恳求道:“殿下使不得啊!您快下来,当心掉下去!”
小少年嗤道:“你刚才不是这样坐着的吗?怎么就不怕掉下去了吗?”
永安道:“那怎么能一样,您是千金贵体,岂能与奴婢这条贱命相提并论。”
小少年冷哼一声,悠悠的道:“可我不想与众不同,我想做个平凡人,可以像皇叔家的安弟一样去抓鸟,捉鱼,有好多好多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而我却每天只能读书,识字、背诗、做文章,我就想要只鹦鹉,母后都不准!”
永安心里一颤,眼前这位殿下,原来是正宫嫡子六殿下!
永安更加害怕起来,这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若是在她眼前掉入井里,他就是无恙,她也休想活命。
永安转向六殿下伏地叩头,哀求道:“奴婢求求殿下,您快下来吧!奴婢给您当椅子,您坐到奴婢的背上,殿下,太危险了,奴婢求求您了!”
六殿下无奈的哼了一声,不情愿的跳下井台,拍了拍手道:“你起来吧,本宫不用你做椅子!”
永安松了一口气,谢了恩,便起身,垂首侍立一旁。
六殿下一副很郁闷的样子,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有时候真想逃出这皇城去,外面一定有好多好玩的,安弟说,食谷斋的熏鸡特别香,可我都没有吃过。”
永安依然闭口不语,六殿下似是无趣,望着永安低眉顺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便问道:“你大半夜的睡不着,跑这来干嘛?”
永安眼皮都没眨一下,回道:“奴婢想家了,便想起小时候经常在月圆之夜跑到井边看月亮,便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了!”
六殿下似是来了兴致,问道:“你家是哪里的?为什么进了宫?”
永安眸色一暗,神情有些落寞,回到:“回殿下,奴婢家父是罪臣,不值一提!”
六殿下也不深问,又问道:“在家的时候你都玩些什么?”
永安一怔,微微抬起头,拘谨的回道:“都是些没规矩的,怕是要让殿下笑话了!”